雷厉风行地处置完朝堂之事,赵桓没有片刻停歇。

那沾染在龙袍袖口,属於李鄴的淡淡血腥味尚未散尽,便已混入了他自身冷冽的汗意,形成一种宣告著新生与死亡的奇特气息。

他步伐沉稳,在一眾內侍与侍卫敬畏交加的目光中,直奔龙德宫。

那里是太上皇道君皇帝赵佶的居所,也是以前的端王府。

如果说皇城主殿是风暴的中心,是决定帝国生死的修罗场,那么龙德宫就是风暴眼中那片诡异的寧静之地。

一踏入宫门,外界那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了。

目光所及,皆是极致的奢华与艺术的堆砌。

太湖石堆砌的假山状如云霞,精致的鸟笼里,来自岭南的珍奇白鸚鵡正梳理著雪白的羽毛;殿角的水缸中,几尾名贵的金鱼悠然摆尾,浑然不知人间將倾。

墙上悬掛的是赵佶亲笔所绘的《芙蓉锦鸡图》,笔法细腻,色彩华丽,充满了对现世安乐的讚美。

这一切,都像一个用黄金、美玉和艺术品打造的棺槨。

赵桓的眼神冷冽如冰。

他想起了那座耗空了半个国库,搜颳了整个江南奇异石才建成的“艮岳”。

他的父亲,这位“道君皇帝”,用建造一座人间仙境的狂热,亲手为大宋挖好了坟墓:金人南下的藉口之一,便是声討他为修建艮岳而设的“石纲”之害。

如今,金人的铁蹄即將踏碎这座仙境,而它的建造者却仍躲在自己最后的艺术品里瑟瑟发抖。

他当然知道,现在还不是和这位道君皇帝清算这一切的时候。

而且在铁了心要学赵二之前,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不敬都不能流露出来。

恰恰相反,他需要戴上最完美的面具,上演一出为父分忧的大戏。

整理了一下龙袍,赵桓迈著沉重而急切的步伐,走进了內殿。

殿內,薰香繚绕。

赵佶正像一头困在笼中的老兽,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身上穿著宽大的道袍,头戴逍遥巾,一副方外之人的打扮,可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此刻却毫无血色,那双不断向殿外张望的惊恐眼神,彻底出卖了他內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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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赵桓进来,赵佶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又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恐惧的出口。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迎上来,一把抓住赵桓的手,那双手冰冷而潮湿,还在微微颤抖。

“皇儿,皇儿你可算来了!”他的声音尖利而嘶哑,“那些金人……那些无法无天的蛮子,真的……真的打过黄河了?外头……外头说得可是真的?”

赵桓有点瞪目结舌。

知道你菜,不知道你这么菜。

也不要求你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啥的了,但一国之君,內斗圣手,一遇到危机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看著这张曾经在龙椅上指点江山,此刻却只剩下恐惧的脸,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挤出一副沉痛至极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稟父皇,千真万確。金贼东路军前锋已抵近京畿,兵锋直指城下。”

“啊!”赵佶如遭雷击,嚇得一个踉蹌,险些摔倒,被旁边的內侍手忙脚乱地扶住。

他面如死灰,嘴唇哆嗦著:“这……这可如何是好!朕早就说过,不该去招惹那些女真人!都是那帮小人……是他们攛掇朕的!现在……现在他们打来了!汴梁城……汴梁城能守住吗?”

他嘴上问著“守不守得住”,眼神却不受控制地越过赵桓的肩膀,飘向遥远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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