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澄更是摇头失笑,拉住汪俊的衣袖:“汪兄,汪兄,何必动气?都说了莫与晚辈计较。
陆大人自幼怕是没这等机缘接触圣贤教诲,听闻些神怪誌异,也不足为奇。”
他字字句句,皆在划清界限,標榜自身高贵,试图將陆炳踩入泥尘。
陆炳心下冷哼,面上却笑容更盛,言语戏謔:“二位部堂既然不信……那不如这样,咱们打个赌如何?
下官从湖广隨皇上入京时,带著一尊蛇娘娘的法像,甚是灵验。
不如我今晚回去,备上三牲香烛,诚心拜求它老人家显个圣跡,让娘娘与二位部堂说道说道?”
毛澄和汪俊相视一眼,表情古怪,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宫门前显得格外刺耳。
毛澄一边笑,一边指著陆炳,对汪俊道:“听听!汪兄,你我可真是痴长岁月,竟在此与陆大人论起鬼神来了!”
他转回头,看著陆炳,眼中满是揶揄和毫不掩饰的轻蔑,背起双手,朗声道:
“好!陆大人既有此雅兴,老夫便与你赌上一赌!若就近两日,你真能请动那劳什子蛇娘娘来见我,老夫便在京城最好的地段,送你一套三进的大宅子!”
汪俊也止住笑,冷哼一声,接口道:“老夫便添个彩头!家中恰有一柄祖传宝刀,吹毛断髮,便赠予陆大人,正好配你这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身份!”
两人说完,再不看陆炳一眼,仿佛多留一刻都失了身份。
两个老头背著手,一边摇头嗤笑,一边迈著四方步渐行渐远,官袍的背影在炽热的日光下透著顽固的僵硬。
陆炳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目光沉静地看著他们远去,直至变成宫墙长街尽处的两个小黑点。
他抬手,飞鱼服下那收纳著三缕赤蟒真灵的破境鐲微微发光。
三缕赤蟒真灵似乎感知到外界的囂狂与挑衅,不安分地躁动起来,散发出更浓郁的腥甜气息。
“一言为定。”
邪风骤起,捲起几片落叶,打著旋儿扑在朱墙上。
……
嘉靖初年的京师,锦衣卫衙门深巷交错。
千户所与南北镇抚司虽同掌詔狱缉捕,却似阴阳两面——北镇抚司专司刑讯,终日瀰漫血腥之气;而千户所则处理民间具体事务,属於基层执行单位。
陆炳虽和嘉靖亲近,但当时並没靠关係去北镇抚司,千户所才是他的家。
嘉靖私下问过他,他原话是:“这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嘉靖就没再管他。
晌午日头正烈,陆炳刚从內务府领了五十两雪银,拎著钱袋晃进千户所营房,正赶上饭点。
院子里支著几张榆木桌,几个穿著飞鱼服却敞著衣领的汉子正围著砂锅掰饃,见了他便笑嚷:“总旗又来蹭饭了?”
適才礼部尚书汪俊总称他“指挥使”,是看在他和嘉靖走得近的份上的戏称,陆炳目前真正的职衔只是总旗,正七品。
陆炳笑骂著抢过一双筷子,顺势坐在条凳上。
砂锅里羊肉汤滚得正浓,他舀起一勺忽然挑眉:“今日这汤里加了黄精枸杞——老邢又拿办案经费燉补汤了?”
满院鬨笑中,有人把酒盏推到他面前,檐下吊著的刀枪棍棒被风吹响,叮叮噹噹盖过了詔狱方向隱约传来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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