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宜凡怎么会不明白呢?

这是周武王刚刚灭商时的事。当时有好些诸侯国不愿臣服,太师吕尚就以丁侯作为典型,在射礼上设局,展示了周人对诸侯国的渗透能力。

他让丁侯生病就生病,让他痊癒就痊癒。

而国中的卜人,也直接告诉丁侯,这是周人在惩罚他!

丁侯发现自己的身边被渗透到这个地步,如何不心怀恐惧?如何还敢不臣服於周人?

其他的诸侯,面对周人的这般武力和手段,哪怕知道周人能力有限,不可能对每个诸侯都如此,但谁又敢赌自己不会被针对呢?

只能纷纷称臣纳贡。

这个颇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流传到后世,就衍生出了《封神演义》中威力极强的法宝“钉头七箭书”。

齐太公姜子牙,凭著这一法宝,钉死了实力强大的截教大师兄赵公明……

执政召公友把这件事说出来,是在告诉散宜凡,要辖制住诸侯国,除了制度上的明面方式以外,还有一些暗地的手段。

可这些事情,是他作为御事之臣可以听闻和参与的吗?

散宜凡隱隱有些猜测,心中渐有一些兴奋。

果然,召公友见到散宜凡的神色,继续向他说道:

“当年先太保公在世时,常和我感嘆,辟雍诸生徒中,唯有南盂和散宜凡可为朝廷栋樑。如今南盂已为大司马,而我已经年老,內史尹可不勉之?”

这几乎是在直接向散宜凡许诺,如果他能妥善处理南土事务,即可接任他的执政太史之职。

散宜凡当即拜倒:

“太保公与执政如此厚望,下臣岂敢辜负?必为朝廷竟得此功!”

……,……

临行之前,散宜凡向执政太史召公友建议,把虞侯夨转封到宜地,地方两百里,与曾国互相配合,一同监於虎方,同时为朝廷开拓长江流域。

宜地在虎方东南,大致在后世的江西宜春一带,有铜料產出。

虎方面临曾国的压迫,不断向东南开拓,触角已经伸入这片地方。他们这些年的崛起,就有赖於其地產出的铜料。

散宜凡建议把虞国转封过去,於遏制虎方的行动而言,可谓釜底抽薪。

虞国同样出身王室近支,其先为公亶父之子泰伯、虞仲。虞侯夨是虞仲的曾孙,去王室血脉不远,对朝廷的忠诚自然大有保障。

而且,他们数代以来,都负责中条山铜料的开採,前往宜地经营,也能一展所长。

作为畿外诸侯国,虞国的转封之事,本在散宜凡这个內史尹的职权之外。

但此事於討伐虎方极有益处,而执政太史召公友又对他怀有莫大期许,是以散宜凡有此提议。

召公友从善如流,很快向康王稟报,推动了这项转封。

原本的歷史上,虞国转封宜地,是討伐虎方之后的事情。如今能提前达成,接下来的南土討伐,自然会更加顺利。

散宜凡心满意足的离开宗周王畿,与好友大司马南公盂一同率军南下。

大军驻扎於曾国,曾国有接待之责。

国中司徒为王之守臣,自是尽心供应;另一名守臣,统率国中军队的司马,也奉国君之命配合王师的征伐。

曾国对於王师,不能不说不尽心;他们对於临近的虎方,也曾努力遏制过。

奈何现任国君曾侯犺,不仅才能平庸,又是年老精衰,实在有心无力。

曾侯犺並非前任曾侯諫的嫡子,而是其幼弟,同时也是南公盂的季父。只因长兄的继承人夭亡,前几年才奉命入嗣,继任曾侯。

这样的身份,自然没有接受过如何担任国君的教导;

他又一直生活在王畿,对於曾国的状况、南土的形势都极为陌生,如何指望能担负起重任?

意识到这番內情,散宜凡和南公盂商议之后,决定慎重行事。

他们要汲取曾侯犺的教训,先召见周边诸侯和守臣,了解和把握整个南土的態势。

同时也让王师好好修整一番,適应南土的气候和地形。

此外,散宜凡也向虎方派出內史,一则尽力招抚,先亮出王师的姿態;二来也观察下虎方內部的情势。

內史的姿態很高,散宜凡给出的条件也颇为苛刻,招抚自然无功而返。

但一些招募的本地小臣,却以匠人技能为掩护,被散宜凡趁机渗入了虎方境內。

如此半年时间过去,得知虎方境內渐渐鬆懈,两人觉得时机已至,召集各诸侯之军誓师,分三路向虎方发动进攻。

拖延这么长时间,两人也承受著极大的压力。

曝师於外、王畿空虚所面临的风险且不说,供应王师数万人的军粮,已经让曾国和周边诸侯叫苦不迭,屡次请求儘快决战。

如今决战终於开始,联军积聚的战意得到释放,登时士气如虹,宛如出柙的猛虎。

又是以眾击寡,以有备伐无备,战事进行得非常顺利。

在这个时代,王师若有天时、人和在手,没有任何方国能够抵挡。

虎方一败再败,几座主要城邑全部丟失,国眾四下逃散,大量的青壮成为俘虏,可谓是元气大伤,数十年都难以恢復。

作为绝对的主力,王师会带走其中大部分青壮和铜器,作为战利品向天子献俘。

其他的战利品,包括剩下的俘虏和铜器、占领的土地和城邑等,都会按照誓师之时的约定,根据功劳赏赐给各家出兵的诸侯。

一时之间,整个南土都瀰漫著对天子、王师的颂扬之声,朝廷在南土的声望如日中天。

散宜凡却找到南公盂,径直说道:“奖掖诸侯,固然能彰显朝廷之德;但还要有所惩戒,方能展布朝廷之威。”

“此言甚是,”南公盂认可的点了点头,“然惩戒诸侯,乃是天子、执政的权柄,你我二人都不能越俎,只能等回到朝廷再说。”

南公盂是大司马,有战时分配战利品的权力,其权力却也仅限於战时。

除非诸侯犯了军法,否则他是无法惩戒的。

这个道理,散宜凡自然明白,但他们也並非不能发挥影响。

“天子、执政施以惩戒,也要根据你我这次的奏报,”散宜凡严肃的问南公盂,“大司马认为,这些年虎方崛起,悍然停止贡赋,挑衅朝廷,首咎在哪位诸侯?”

“自然是曾侯!曾侯为南土分封诸侯之长,又有监於虎方的责任,必然难辞首咎。”

南公盂毫不犹豫的答道,没有给自家季父曾侯犺丝毫偏袒。

散宜凡深知他的性情,知道他会这么回答,正好顺势把事情確定下来:

“我意亦是如此。此番回京,当奏明天子,严惩曾侯,以震慑南土诸国。但彼时王师已返回畿內,又不可能再次轻出,若曾侯仗著天高路远,不愿奉命,或者有所推諉,必然会损伤天子和朝廷的威严。”

並非散宜凡多虑,实是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前两年的时候,成周方面奖惩诸侯,就有鄶国拒绝接受惩罚,让朝廷不得不派出部队征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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