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澄不愧是官场上的老狐狸,远不是杨应奎之流所能比得上的,面对这诛心之论,面对身体及心神乏累,只见他悲愴道:
“殿下,老臣万死也不敢有此心啊,名不正,则言不顺,今日老臣及诸位臣工冒死进諫,实则是为了我大明万世之基著想啊!”
他並没有回答“是”或“否”,而是將这一切都推给了大明万世之基,自己忠心耿耿,都是为了大明,都是为了祖训,仿佛朱厚熜不听从他们的仪注,便是不孝,不顾祖宗基业。
以退为进,瞬间將压力给到了朱厚熜。
“哦,那你还是忠臣贤臣了?”
“殿下,江山社稷为重啊……”
砰的一声,毛尚书重重將脑袋磕在地上,悲愴道。
其余跪著的官员也跟著重重磕下,大声呜咽著。
朱厚熜那敲击著案桌的手,终於停下,深深嘆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不走大明门了。”
毛澄及跪著的文官们闻听此言心中一喜,眼前这位未来君主终於要就此屈服了。
谁曾想朱厚熜缓缓站起身,对著侍奉在身旁的黄锦道:“既然毛尚书说不受皇太子仪,便不能入京。那本王便不入京了,大明门也不去了,回安陆吧!”
“轰!”
礼部尚书毛澄及诸位大臣们脑子像炸开了一样,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晃。
他们不怕死,哪怕今日被恼怒的朱厚熜打死在了这行殿中,在史书上,那就是堪比魏徵比乾的忠臣贤臣直臣,则他朱厚熜一辈子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昏君。
然而,此时帝位空悬已久,先帝遗詔已昭告天下,大明朝外忧內患,朱厚熜及一眾奉迎大臣到了京郊,生米煮成了熟饭,却由於与內阁六部九卿的入门之爭而回了安陆,恐怕不出三日,天下便会大乱!
而他们这些內阁六部堂官则会瞬间从忠臣变成祸乱天下的罪首,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毛澄终於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晃晃,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
北京城,文华殿东侧的內阁值房。
杨廷和端坐在主位,几名鬚髮皆白的阁老分坐於左右两侧,巨大的案桌上,堆满了奏疏,他们正各自埋首,处理著奏本。
先帝骤然驾崩,新君僵持於良乡不肯入京,整个大明王朝处於风雨飘摇中。
虽然仍如先前一样,两京一十三省奏章先匯集到內阁,由首辅及各位阁老进行票擬,写下自己的意见,然后將这些“票擬”送至后宫张太后处进行批红,然后再交由六部进行执行。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看似决定权在张太后手中,可那只是名义上的,此刻整个大明真正的权力核心是內阁。
更具体一点,此刻的两京一十三省是在杨廷和身上担著,杨廷和杨首辅是大明这艘巨船的真正掌舵者!
此刻,杨廷和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目光虽然盯著眼前的奏本,心思此刻却飘往了京郊,不知道毛澄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阁老。”
內阁值房门外,一名中书舍人压低声音,通稟道:“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求见!”
杨廷和的视线终於从奏本上移开,缓缓抬头,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露出微微精光,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沉声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身著官袍的中书舍人,小心翼翼领著一名虎背狼腰的壮汉神色焦急,快步跨过值房门槛。
在这值房內,杨首辅最重规矩,威压深重,由不得他不小心。
指挥使步入值房后,面向杨廷和书案方向,长揖行礼后,恭敬道:“下官参见首辅大人,参见诸位阁老。”
杨廷和微微抬手示意。
那名虎背狼腰的指挥使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用火漆封装的信封,將密报举至齐眉高,沉声道:“杨阁老,此乃卑职刚刚获悉的京城形势,事关重大,请阁老定夺。”
杨廷和朝著身旁的亲信书吏递了个眼色,那名书吏快步走到指挥使身前,微微躬身,伸出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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