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目光凝在张唤青身上，半晌没有移开。
十岁的孩子，本该顽劣淘气，眼中满是无忧与天真。可眼前这个，却已经懂得权衡进退，能在殿堂之上苦笑著答应这样的话。
他心中竟生出一丝讶然。是被教得好？还是被逼得早早懂事？
眉宇间掠过一抹无奈。他知道，这个孩子自小被冠上“扫把星”的名头，许多温情都避而不及。可偏偏此刻，却是他最合適的人选。
王爷心底微微一嘆，酒盏在指间转了转。再抬眼时，神色已然恢復沉稳，只剩一丝掩不去的可惜。
王爷端起酒盏，缓缓放回案上，眼神在唤青身上停驻片刻。
良久，他才开口，语调不重，却落得极稳：
“好，不愧是我的孩子。”
声音里带著几分欣慰，更多的却是沉甸甸的嘆息。
殿內眾人屏息，唯有烛火轻晃，影子在墙上摇曳。
张唤青垂下眼，心口微微一颤。他听得出父亲话中的认可，可那份认可里，掺杂著让他无处可逃的意味。
太夫人依旧低垂著眼，佛珠在指尖缓缓转动。
只是那转动的力道，比方才更重了几分。她面色不改，仿佛早已看透一切。
王妃却不同。她怀中的幼子还在拨弄衣角，她手指却僵硬著，几乎要失了力。
王爷那一句
“好，不愧是我的孩子”，听在她耳里，不像夸奖，更像是將唤青推向前路的定音锤。
她的唇颤了颤，想要开口，却终究没说出声，只是攥紧了小儿子的小手，眼中隱隱闪过一抹惊惧与酸楚。
殿中气氛僵了半晌，才又在侍从们恭谨的劝酒声中慢慢回暖。觥筹交错重新响起，笑声也逐渐多了几分，可听在耳里，却像是隔著一层薄雾，虚浮而不真。
太夫人仍旧低垂著眼，佛珠在手中一颗颗转动，似乎已將方才的一切都抹去。王妃脸上勉强维持著笑意，和旁人寒暄几句，眼底的慌乱却压不下去。
王爷神色平和，举杯间从容自若，仿佛先前的话只是寻常叮嘱。旁席的旁支子弟们不敢多言，只是频频点头应和，生怕一个字落错了地方。
张唤青安静坐著，身边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他垂著眼，唇角掛著笑，心底却早已沉入寒潭。
他在想：
若真被送去为质，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处？是困於异国，受人摆布，还是被彻底遗忘？
这念头让他心口发紧，可很快，一股倔强在胸腔升起。他忽然明白，若是寄望旁人，终究只能任人宰割。唯有自己强大，才可能爭一线生机。
他低下头，眼神藏在阴影里，心中却暗暗发誓。
既然命运要將他推向绝境，他便要在绝境中开出自己的路。
修行，唯有修行，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这一刻，他心中的决意，像是被烈火烙下，坚硬而锋利。
灯火照彻殿堂，笑语连绵，虚情假意中，这场家宴终於缓缓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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