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唤青六岁以后,几乎每天都会央求別人。
“让我出去走一走,就在门口。”
“我只想看看外面。”
“哪怕一小会也行。”
他对护卫说过,对教书先生说过,甚至在石三娘心情好的时候也试过。
可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有两个字。
“不行”。
护卫冷著脸,先生装作没听见,石三娘更是连眼皮都不抬,只淡淡一句:
“你不该出去。”
院门始终紧闭,墙头有人巡守。
他想翻出去,却总在靠近时被喝止。久而久之,他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感。
比这更让他在意的,是石三娘那些古怪的举动。
她常常拿一些纸符,在宅子里悄无声息地贴上。
门楣下、窗欞角、甚至水缸边,都有浅黄的符纸。
风一吹,符纸微微颤动,墨跡却不曾褪色。
她每贴一次,都会在嘴里念几句古怪的词,声音低得听不真切。
不仅如此,她还定下规矩:除了杜氏的女儿,任何人都不得碰他的贴身物品。
衣裳、书册、甚至一根木梳,都被视为禁物。
一次教书先生不知情,伸手想帮他理理衣襟,石三娘目光一冷,几乎当场嚇得那人落笔。
护卫更是被她警告过,连靠近他身边三步都不敢。
张唤青看在眼里,心中生疑。他记得自己前世不过是个普通人,死在工位上。可如今,他被困在这宅子里,周身贴满符咒,像被某种力量禁錮,又像被某种力量保护。
夜里,他常常躺在床上,听风吹过窗欞,轻声问自己:
“她到底在防什么?”
等他又大了一些,心里的压抑愈发难耐。
白天他安分写字,夜里却暗暗观察。
护卫换班的时辰,走动的路线,停下歇脚的间隙,他一一记下。
连续盯了半月,他终於算准了一个时机。
那一夜,月色淡,风声紧。守在角门的护卫困意上涌,靠在墙根打盹。他屏住呼吸,从屋檐的暗影里溜出去,动作小心得像只猫。脚下落地无声,心跳却急得厉害。
他第一次越过院墙。
外头的世界扑面而来。与其说是自由,不如说是陌生。
院子外的路很窄,两边是黑压压的林子,风一吹,枝椏摇曳,像伸出的鬼手。
远处偶尔有犬吠声,打破夜色的寂静。
他心里一震,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真的没见过宅子以外的景象。
可就在踏出院门的一瞬间,他陡然觉得身体轻了许多。胸口那股常年压著的鬱气仿佛被人推开,呼吸顺畅得前所未有。四肢也轻盈,连步子都快了些。
他不明白缘由,只当是心里的压抑终於散去。可在黑夜里,没人告诉他:
他的身体正不断冒出缕缕黑烟。那烟细而冷,像蛇一般,从他的口鼻、指缝、甚至毛孔中缓缓钻出。黑气一触到夜风,就立刻消散。
他毫无察觉,只觉得浑身轻快,好像压在肩上的某种无形枷锁终於鬆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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