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宅子比王府清静得多。夜里虫声阵阵,风透过窗欞,吹得油灯一明一暗。襁褓里的孩子睁开眼,黑亮的瞳仁里倒映著火光。
他忽然清醒,像从一段漫长的梦里醒过来。
他记得自己前世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吃不饱,穿不暖。
成年后进了一家公司,日子只有一个规律:996。
早上上班,晚上下班,经常加班,周末照常。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人说话。
三十岁出头,他猝死在工位上。电脑还开著,文件没保存,手边的泡麵凉了。
第二天没人发现,老板以为他偷懒,抡手一巴掌,把人拍到地上。
正得意,伸脚踢了两下,没反应。一摸,死人了。
再睁眼,他成了婴儿。
在他的眼里,石三娘很古怪。
別的奶妈总是忙著餵奶、拍嗝、换洗,她却从不循常理。
前几年,石三娘亲身照料他,给他换尿布,清理衣裳,手脚极稳。
最奇怪的是,她一天只餵一次奶。量也不多,淡得几乎像水,可他从没觉得饿,哭闹极少,好像那一口就能撑上一整日。
夜色沉沉,乡下的宅子静得出奇。石三娘坐在窗下,怀里抱著孩子,像是在轻轻打量,又像只是隨意看看。
唤青眼睛早已睁开,漆黑的瞳仁里映著她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和別的婴儿不同,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似乎也看得出来。
“你啊,”石三娘声音低低的,带著一丝沙哑,却出奇温和,
“眼睛跟別的孩子不一样,亮得太早。”
她並不多问,也没有慌乱,只像说一件寻常小事。
说完,她把襁褓拉紧,手指在他额头轻轻点了一下。
那动作古怪,唤青心里一震,身体却只觉得暖意蔓延,很快安静下来。
有时,石三娘会自言自语:“我俩都是苦命人。”
然后她轻轻哼起摇篮曲。调子古老,缓慢低沉,不是市井里流行的儿歌,更像是从极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歌谣。
旋律里带著一种奇异的韵律,若隱若现,像咒语,又像风里自生的低声吟唱。
唤青听不懂,可他能感觉到,隨著那歌声,他的呼吸会渐渐均匀,心口莫名安定。
那不是普通孩子该有的感受,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抚慰。
有时唱到一半,石三娘会停下来,眼角渗出泪水。
她並不嚎啕,也不掩饰,只是默默地流泪,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往事。
泪水落到襁褓上,她却依旧低声哼唱,把孩子轻轻拍著入睡。
在那昏黄的灯影下,唤青常常觉得,这个女人不像凡人。她抱著他,却仿佛也在抱著另一个早已消逝的人。
每一次,她都要在曲末加上一句:“你要好好活下去,要活得比任何人都久。”
唤青听不懂,却能感到那句话压在心口,沉重而坚定。
杜氏的女儿渐渐长大,已经能跑能做事。石三娘便把许多招呼的活交到她手上,让她替自己餵水、换布、端盆。
女孩起初笨拙,后来熟练起来,唤青也就成了她每日伺候的对象。
一开始,她什么都不会。餵水的时候总是洒一半,湿了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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