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人记住张唤青,是从八个奶妈的死开始的。

王爷一生最不愿人提的,偏是这一桩丟脸又晦气的事:

唯一的儿子刚落地,王府便请来京城有名望的术士推算命格。

那人翻看生辰八字,沉吟片刻,只留下四个字

“天煞孤星”。

此言当时叫府中上下心头一紧,可终究是王爷的独子,眾人不愿深信,只当做虚妄之说。

谁知日后八个奶妈接连横死,那句断语竟被一桩桩横祸应了出来。

第一个奶妈杜氏,三十来岁,膀阔腰圆,奶水足,家里还有个三岁的闺女。自孩子落地,她便进府照料,一日三次不曾间断。转眼已满一月,正逢唤青满月,太夫人命人摆了长命桌,铜盆里泡著红枣桂圆,银碗里压著虎头牌。杜氏怀里孩子安安稳稳,呼哧呼哧吃得正欢。

可到了第三夜,她忽然浑身打战,牙关咬紧,太医说是“產后风染寒”,可她早过了月子。人还没熬到第五更,气细如丝,手从襁褓边垂下去。孩子在怀里睡得正沉,一点也不知。

第二个是顺义吴二嫂,性子泼辣,还没进门就笑著对管事说:“这孩子要我,准能养得白白胖胖。”她確实能耐,抱上就喂,餵完就拍,孩子安安稳稳,不哭不闹。

第七日,厨房鱼汤正滚,她馋得探头去舀,偏被蒸汽熏得眼前一黑,脚下一滑,半锅汤泼下,皮肉尽数起泡。太医用金疮药撒了一层又一层,也只是拖了两天。临死前,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念著自家那口子。

第三个是牛街的佟寡妇,腰间常系一条蓝缎带,手稳人静,唤青由她抱著,午睡能一口气睡过两更。偏偏某日吃枣,被一枚枣核生生卡在喉下。屋里人七手八脚拍背、灌醋、倒掛,她的脸却青得嚇人,不到一盏茶工夫,就没了气。

第四个是白纸坊的周三娘,素来信佛,脖子上掛著一串檀珠,连给孩子餵奶前都要先合十拜佛。她在府里过了十九日,第二十日上香求平安,不料灯油溅到纸幡,火势倏地蔓延,转瞬吞了整个供桌。周三娘扑身去抢木鱼,衣角被火舌一卷,人倒在门槛上时,已面目全非。那一夜,王府后宅噼里啪啦,烧得人心惶惶。

第五个高氏,是个小媳妇,刚丧了儿子,在婆家过不下去,才由牙婆牵进府。她爱笑,满口北地土话,说话跟唱似的。她常抱著孩子绕廊子走,一圈又一圈,像要把晦气踩碎。冬夜风紧,她下台阶时崴了一脚,膝盖撞在石牙上。那夜起咳如破风箱,次日便喘不上气,太医也无计可施。

第六个是教场口送来的军属李氏,肩背阔如门板,能一手托娃,一手提桶。唤青在她怀里最能安睡。谁知第三周城外爆发瘟疫,白旗立起,她傍晚就发起热来,额头烫得能点灯,半夜口鼻见血,一声“娘”尾音拖长,没了。

第七个柳氏,山东人,腰细力大,笑时有一对小酒窝,喜气洋洋。某日领著嬤嬤过城门口,恰遇城墙塌方,一块砖头从天而降,正砸在她肩窝。她身子一晃,嘴角渗出血,当场跪倒。

第八个是远道来的蒙古妇人阿鲁娜,皮肤白,头髮黑亮,嗓子宽阔,唱的摇篮曲像草原的风。她不认字,却最细心。可冬尾风紧,她旧疾復发,咳得胸口发甜。太医摇头,她强撑到第十五日,餵完一口奶,手腕一软,倒在小褥子边,再无声息。

府中不是没人想过让唤青的生母亲自餵养。那位王氏,生產时血崩三日,好容易从鬼门关挣回半条命,月子里却终日以泪洗面。

原是孕期听了太多“天煞孤星“的传言,心里早已埋下惊惧的种子。孩子落地后,八个奶妈接连横死,她更是连孩子的啼哭都不敢听,一听见就浑身发抖。

王身边的老嬤嬤曾壮著胆子劝过一回:王妃,终究是您亲生的骨肉,您若肯亲自餵一口,兴许比外人强些……”

王氏手指绞著帕子,指甲掐进掌心,声音颤得不成调:

“我……我不敢……你没听说吗?贴身的都活不成……我若去了,他往后连个名分上的娘都没了……”

王爷也曾动过此念,却被太夫人厉声喝止:

“她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孩子可就真坐实了『克母』的名声!你是要他一辈子被人指著脊梁骨骂吗?”

於是,再无人敢提。

那会儿,京城里茶铺里的说书人换了新段子,开口闭口“王府小郎,克八奶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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