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数日前,谢渊纵有千般胆略,也断无可能夜袭居巢。

没什么別的原因——无马。

居巢距离舒县不算太远,轻骑走官道,半日可至。

可东汉尚武,却严控马政。

之前陆康下令允许谢渊聚集乡勇剿匪,也只是允许谢渊给士兵装备武器盔甲,马是万万不行。

可现在不同,整个庐江,处处烽烟,而且陆康也被围在了居巢!

郡守被围,正常来说是郡丞这二把手说了算,可这也就是陆康始终不敢重用周乔两家的原因——庐江郡丞唐守成,虽不是周乔两家血脉姻亲,但也是乔家一手扶持上来的。

那唐守成寒门出身,从小就受乔老太爷照拂,一路读书行贿举孝廉,结交各州名士朝廷要员,所需钱財人脉,步步皆由乔氏铺路。家中妻女老母虽然没有与乔家联姻,但吃穿用度包括田地税收都是乔家帮他们打理。

利益进行了深度绑定,那唐守成自然是向著乔家。

更何况,庐江一地,被乔家拿下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郡丞,庐江十二县,其中大半县衙的关键位置都坐著乔家之人。甚至那周尚在庐江各县镀金,都是由乔家安排。

现在就是如此。

周乔二族,明面上部曲不过五百。

可如今,仅是一夜功夫,舒县不仅留下了五百守军,还给谢渊募得“乡勇”七百,“商马”两百匹。再加上唐守成受印代政,从郡厩放出的官马,谢渊此行马匹数量已直奔四百!

此时谢渊麾下,已经是八百步卒,四百轻骑!

虽然这些部队乃乱局所聚,匪平即散,真要再聚千军,恐须待黄巾烽火再燃,但这也是谢渊生平第一次执掌千军!

何等分量?

史载刘备救孔融於北海黄巾,威震青徐,名动天下——彼时刘备麾下,亦不过千余之眾!

没的说,在舒县休息片刻,又在李寒烟无语白眼的注视下吃了乔雨瓷递来的肉饼,谢渊翻身上马,长刀一指——“全军开拔,直扑居巢!”

.

水贼攻了一夜,终於在今日清晨鸣金褪去。

居巢城头,已化修罗场——

断戟斜插尸堆,血泥浸透阶砖;残旗半卷焦烟,鸦影掠过垛口。

居巢城楼之上已是一片血腥的残垣断壁,陆康脱下渗血的头盔,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亲卫很懂事的递上水壶。

陆康缓缓摘下头盔,盔沿犹渗血渍。

他一言不发,颓然跌坐於地,甲冑鏗然,尘土混著血沫簌簌而落。

亲卫默然上前,双手奉上水囊,动作轻缓,似怕惊扰这劫后余生的寂静。

陆康仰首,喉结滚动,连灌数口。

清水自嘴角溢出,滑过染血的白须,滴落襟前,洇开一片暗红。

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胸膛起伏如风箱,声哑如砂:“昨夜一战...我军死伤几许?”

亲卫垂首,喉结滚动,语带颤音:“回將军,昨夜贼军攻势凶猛,我军...我军...”

“说!”

“是!我军阵亡五百有余,伤者一千五百有余!”

语落,城头死寂。

此时水贼刚退,伤亡未全计,可这数字——已非惨烈,而是诡异!

陆康双目暴睁,白须怒张:“如何会死这么多人?!守城未溃,伤亡竟逾半数?!”

亲卫浑身一颤,却忽抬头,眼中血丝迸裂,愤火灼喉:“回...回將军,下半夜您中箭下城头疗伤时,那黄家与万家见自家部曲折损不少,竟將城中百姓,强驱上墙,替他们守那后城墙。

那些百姓手无寸铁,身无寸甲,虽后墙高耸,可掷滚石檑木,然箭雨如蝗,檑木未落,人已成靶,惨嚎彻夜未绝啊將军!”

“什么?!!”

陆康暴起如虎,甲冑鏗然炸响!

动作过猛,肩头箭创骤裂,鲜血如注,滴落焦土,洇开刺目猩红!

可他浑然不觉。

双目如燃赤炭,怒焰焚天,几欲噬人!

“黄家!万家!好大的狗胆!!!来人,即刻擒拿黄万,押至——咳咳!!”

话音未落,陆康喉头一腥,瞬间跌坐在地。

他虽自幼性格刚烈尚武,身骨不弱,但毕竟是已经年过六旬,死战一夜,他此时也已是油尽灯枯,目中飞蚊乱舞,耳畔金鼓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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