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街巷死寂,户户闭门。

妇孺蜷於灶下,老者攥符喃喃,壮丁握锄倚墙——皆信了水贼所言:“巢湖十万神兵將至,降者活,抗者——死!”

十万神兵!

听著就嚇人!

可当火光骤起於湖心,当风啸如龙捲敌舟,当童声彻谷如天詔,当那浑身焦黑、满脸是灰的传令官,竟狂笑著策马冲入县衙,嘶声高喊:“捷报——!!!”

“八百破四千——贼军灰飞烟灭!!!”

霎时间,整个舒县,疯了。

酒罈砸地,爆竹乱点,周家祠堂香火腾空三丈,周尚与乔老太爷谢三爷都是浑身一松。

周府之外,卖炊饼的老汉把蒸笼掀了:“今日白送!贺谢郎周郎大胜!”

私塾先生摔了竹简:“什么《论语》?快抄《谢郎唤火歌》!”

青楼姑娘倚窗撒铜钱:“奴家今日不收钱——只求周家小郎君,骑马从楼下过一遭!”

“八百破四千?!那谢郎周郎——是人是仙?!”

“你没听见那天音童谣?『风隨周郎走,火听谢郎吼』——这不是凡人,是老天爷派来救舒县的!”

“胡说!我二舅姥爷的表侄亲眼看见——那周郎一抬手,湖里自己喷火!谢郎一挥袖,贼船自己打转!”

“快別废话了!將士们也受了伤,正在湖边等著医疗吃食呢!快快快,小四,把我埋在树下的那谭女儿红挖出来!今日必要犒劳眾將士!”

“听说岸边还俘虏了不少贼兵!这次定要去砸他们几个臭鸡蛋!”

街头巷尾,人声如沸。

杀鸡宰牛,蒸糕酿酒,一辆辆木车吱呀呀朝城门涌去——全城百姓,都要去湖边犒军!

乔家的青帷马车,也夹在队伍中缓缓前行。

胖丫鬟含月坐在车辕,眼睛亮得像偷喝了蜜:“小姐快看!姑爷今儿可威风啦!八百破四千,朝廷不得赏他个將军噹噹?”

乔雨瓷耳根一热,抓起手边绣墩作势要砸:“再胡咧咧什么『姑爷』,今晚罚你抄《女诫》十遍!”

含月缩脖子吐舌:“哎哟哟~老太公都遣媒去谢家递红纸,提娃娃亲啦!只等姑爷凯旋,您这心尖尖上的人儿,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姑——”

“不许说!”

乔雨瓷一把扯下帘子,却掩不住嘴角偷偷扬起的弧度。

车外火把如龙,笑语喧天。

她望著流光溢彩的街巷,眼底漾开一片瀲灩春水——是庆幸,是欢喜,是劫后余生的甜。

昨夜听闻湖匪倾巢而出,她惊得打翻药盏,但第一时间她想到的却不是贼兵攻城,而是担心去湖上剿匪的谢渊。

为此,昨夜跪在祖祠冰凉的青砖上,对著母亲灵位合掌默祷,膝盖至今还泛著红痕;刚才捷报传来,她提著裙角疯跑出院门,却不料“啪嘰”摔进泥坑里,髮髻歪了,裙摆脏了,脸上还沾著灰——

可那张小猫似的脸蛋上,如今笑得比满城灯火还亮。

.

满城百姓出城。

正常来说,守城士兵其实不会放行,但这是谢渊的命令。

至於这么做,也没什么別的原因——掩埋尸体。

正所谓大战之后必有大疫,而这归根结底是因为古人的医学不发达,只能根据经验总结出规律,却不知道其原理。简单来说就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此番大战,四千水贼中两千有余被烧死在湖中湖岸,当下又是盛夏酷暑,尸体放两日便臭。

若放任不管...

不出两月,便是家家闭户,户户设灵,稚子夭於床,壮者仆於市!

“喂!那个傢伙!別触碰尸体溃烂部分!用树叶乾草垫著运!”

“伤兵去找医疗营!李大夫会帮你们消毒!什么是消毒?!別管!反正爽就完事!”

“公奕,代我下令,两月之內,城中城外所有百姓不准饮用巢湖生水!今夜起,周乔谢三家在西街设沸水棚,凡取水者,必观水滚三沸,方许携归!违者,杖三十,赶出城外!”

人来人往的湖边,谢渊尚未卸甲,只是站在台子上左右指挥。

旁边,帮忙执笔录功的荀彧,偶闻“禁饮生水”之令,眉梢微动——却未多言,只默默多备三桶沸水,置於伤营之侧。

气氛非常热闹,吼了半天,谢渊嗓子也哑了,正欲灌口水,忽闻蹄声缓至,自东官道。

“来者何人?!”

士卒横矛拦道,谢渊按剑,目光如电,扫向来骑——

只见这三骑,左边一人威武雄壮,只是看上去就有独眼龙的命。右边一人年龄与他相仿,少年清俊,约莫十三四,眉宇间已有沉静之气。

中间那人则是个笑顏如的矮胖子,正遥遥望向他谢渊,微微抱拳拱手。

“前方可是那寻阳谢郎?”

“某乃譙县曹操曹孟德,特来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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