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腰,雾气渐薄。李芸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打破寂静:“师祖讲道那日,关於《仙鹤流》『神意如羽,覆体不察』一句,你是如何理解的?”
竹观鱼步伐不变,略一沉吟,答道:“师姐所指,可是將神意如羽毛般轻覆周身,感知外界气流、杀意细微变化,而非刻意外放探查?此举更耗心神,但更为隱蔽,不易被反制。”
李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頷首:“不错。我往日过於追求神意的锐利与穿透,反倒落了下乘。师祖一点,方知刚不可久,柔能克刚之理,於感知一道同样適用。”她顿了顿,看向竹观鱼,“你似乎早已明悟此点?”
竹观鱼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弟子亦是得师祖点拨,偶有所得,师姐根基深厚,稍加转变,必有奇效。”
他並未透露,这得益於在铀矿石辐射区內被动锤链出的、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细微感知,凌清玄的讲道,更像是一把钥匙,帮他梳理、印证了那些模糊的体验。
日头渐高,宣城古朴的轮廓便在望了。
深秋的宣城,灰墙黛瓦间透著几分萧瑟。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有黄包车跑过,带起几片枯叶,空气里混杂著炊烟、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桂残香,与山上的清寒截然不同。
竹观鱼与李芸並肩而行,两人皆换了寻常的布长衫,看上去如同外出游学的兄妹,並不惹眼。
竹观鱼脸上依旧掛著那副温和浅笑,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街角巷陌,將宣城这月余来的细微变化收入眼底。李芸则神色清冷,默然不语,只是步履间自有章法,气息沉静。
“先去一个地方。”竹观鱼忽然开口,声音不高。
李芸侧目看他,没有问去哪里,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拐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前,白墙环绕,黑漆木门紧闭,门楣上並无牌匾,只墙角探出几枝遒劲的老梅枝干。
竹观鱼上前,屈指在门环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片刻,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开了一条缝,一个梳著双丫髻、眉眼伶俐的小丫鬟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著门外二人。
“请问二位找谁?”小丫鬟声音清脆,带著江南口音。
竹观鱼微微拱手,笑容温煦:“劳烦通传白大家,故人竹观鱼来访。”
小丫鬟眨了眨眼,目光在竹观鱼脸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他身后气质清冷的李芸,犹豫了一下,道:“请稍候。”便又轻轻掩上了门。
李芸这才低声开口,语气平淡:“你居然还认识这位她?”
自白小楼在此定居后,名声极盛,就连山上的李芸都听闻过。
“嗯。”竹观鱼应了一声,並不多言。
他目光落在门缝里隱约可见的庭院景致,几丛疏竹,一角飞檐,与记忆中沪城丹桂园后台的惶急悽惶,已是天壤之別。
没过多久,门再次打开。这次开门的却非那小丫鬟,而是一个身著素色旗袍,外罩浅杏色针织开衫的女子,她未施粉黛,容顏清减了些许,却更显眉目如画,气质沉静,正是白小楼。
她看到门外的竹观鱼,眸中瞬间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惊讶,有恍惚,最终化为一丝浅浅的、真切的笑意。
“竹先生?”她侧身让开,“快请进。”目光落到李芸身上时,微微一顿,带著询问。
“这位是我师姐,李芸。”竹观鱼简单介绍,迈步入门。
李芸对著白小楼微微頷首,算是见礼,也隨之而入。
小院不大,却收拾得极为雅致,卵石小径,一方小小的水池养著几尾锦鲤,几株菊开得正好,幽静得不似身处闹市。
三人来到堂屋,分宾主落座,那小丫鬟手脚麻利地奉上茶水,便悄然退下,带上了房门。
“竹先生……別来无恙?”白小楼看著竹观鱼,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竹观鱼与数月前在沪城时相比,气息更加沉凝內敛,坐在那里,明明带著笑,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一块温润却坚不可摧的寒玉。
而他身旁的李芸,更是气息清冷,显然也非寻常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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