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步向外走去,不再理会身后那坐在椅上、气息已如游丝、彻底僵住的复製体。

竹观鱼默默跟上,踏过布满冰霜的地面。

返回的路途,一片死寂。

来时的血腥与杀戮,已被彻底冰封。尸体、残骸、扭曲的金属,都化作了姿態各异的冰雕,凝固在最后一刻的动作上。

他们脸上依旧带著那诡异的笑容,在晶体的微光下,显得格外瘮人。

凌清玄步伐不变,穿过这条由他亲手创造的、寂静的死亡长廊。

竹观鱼跟隨著,心中的疑问却如藤蔓滋生。

直到走出那扇被暴力摧毁的基地大门,重新沐浴在外界昏暗的天光下(虽是被山峦遮挡的天光),呼吸到那带著草木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竹观鱼才终於开口。

他的声音因伤势和眼前的景象而有些沙哑:

“师祖。依靠记忆的复製,意识的转移……即便技术完美,真的能算……永生吗?一个拥有你全部记忆,甚至思维模式都一样的『复製体』,那还是『你』吗?”

凌清玄脚步未停,走在荒芜的山谷中,青衫拂动,不染尘埃。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疑问。

若答案是否定的,那派屈克基金会,师祖当年的探索,乃至无数追求长生者的执念,意义何在?

凌清玄终於侧过头,看了竹观鱼一眼。

那眼神深邃,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像是欣赏,又像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你觉得呢?”他反问。

竹观鱼沉吟片刻,组织著语言:“记忆塑造人格,但……『我』之所以为『我』,或许不仅仅是记忆的堆砌。应该还有……某种更本质的,无法复製、无法转移的东西。”

“比如……此刻的感受,当下的抉择,面对未知时那一点灵光乍现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若连这些都註定,都被复製,那活著,与一段精密运行的程式何异?所谓的永生,是囚笼,而非超脱。”

凌清玄闻言,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说得不错。”他转回头,目视前方崎嶇的山路,“所以,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註定是死路。”

他语气毫不在意。

“那您……还期待什么?”竹观鱼追问。

“我期待的是变数。”凌清玄脚步不停,声音隨风传来,清晰落入竹观鱼耳中,“是超出所有计算、所有推演、所有既定路线的……意外。”

“比如你,竹观鱼。”

竹观鱼心头一震。

凌清玄继续道:“你的成长,你的选择,你体內那股连我都未能完全看透的、助你飞速提升的力量……都是有趣的变数。”

“我很好奇,你这株不一样的苗,最终能长到何等地步。”

“或许,比对我自己还要期待。”

数日后,两人已远离那片区域,进入了相对平静的山脉。

夜色再次降临。

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凌清玄停下了脚步,生了堆篝火。

火光跳跃,映照著他平静无波的脸。

竹观鱼靠坐在岩壁旁,剧烈喘息,汗出如浆,脸色苍白得像纸。

连续的高强度奔行,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凌清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只是隨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尺许长的木盒。

盒子古旧,看不出材质,表面有著自然的木纹。

他將其拋给竹观鱼。

“啪。”

竹观鱼勉强抬手接住。盒子入手冰凉沉甸,带著一丝淡淡的异香。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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