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书拉住竹观鱼的手:“观鱼,走!”
竹观鱼任由她拉著,落后福伯半步,朝著西厅走去。
西厅不比前厅严肃,更显雅致,多用玻璃窗,光线明亮。
厅內,主位上坐著的,正是赵家真正的掌舵人,赵老爷子。
他年近六十,鬚髮已见灰白,面容清癯,穿著件宽大的香云纱褂子,手里盘著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嘴角天然带著一丝上扬的弧度,眼神温润。
乍一看,像个吃斋念佛、慈眉善目的富家老太公。
进了偏厅,赵玉书立刻撒开他,像只蝴蝶似的扑到榻前:“爹爹!”
“哎哟,我的小祖宗,慢点跑,仔细摔著。”赵老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真切了许多,放下佛珠,伸手將小女儿揽到身边,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听说你大哥回来,就这么著急?”
赵玉书嘟著嘴,眼睛亮晶晶地四处张望,“大哥呢?”
“他呀,清早的船刚到的码头,正在回房梳洗了。”
赵玉书听后乖巧的站在一边。
赵老爷子抬眼,目光掠过福伯,似无意地扫过门外那道清瘦的身影。
竹观鱼立刻將腰弯得更低些,姿態恭顺至极。
“观鱼这孩子,近来倒是越发稳重了。”老爷子忽然转了话题,语气隨意,“跟著玉书,没出什么差错吧?”
福伯面色不变:“回老爷子,观鱼还算伶俐,伺候得小心,三小姐也挺喜欢他。”
“喜欢就好,小孩子家,有个合心意的玩伴,不容易。”老爷子点点头,继续拨弄佛珠。
话音未落,门口光线一暗。
一个穿著浅灰色西装、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带著些舟车劳顿的疲惫,但嘴角噙著温和的笑意。
正是赵家大少爷,赵元武。
“爹,福伯。”他先向老爷子和福伯问了安,举止得体,透著股书卷气的谦逊。
目光一转,落到正歪头打量他的赵玉书身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带著兄长特有的宠溺:“玉书,半年不见,长高了不少。”
说著,他从隨身带来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盒子,繫著丝绸缎带。
“喏,答应你的,英吉利最新款的会眨眼的洋娃娃,还有一套小梳妆檯。”
“哇!”赵玉书欢呼一声,抢过盒子,抱在怀里,小脸兴奋得通红,“谢谢大哥!大哥最好了!”
她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上拆礼物,嘴里嘰嘰喳喳说个不停。
竹观鱼默默上前半步,候在赵玉书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既能隨时照应,又不至於打扰主子们谈话。
他低垂著眼,目光落在自己鞋尖上,仿佛对那精美昂贵的洋娃娃毫无兴趣。
赵元武似乎这时才注意到他,温和地问:“这就是福伯挑来跟著玉书的孩子,叫……观鱼?”
竹观鱼立刻躬身:“回大少爷,小的竹观鱼。”
“嗯,挺机灵的样子。”赵元武点点头,语气隨意,像是隨口一提,目光便从他身上掠过,重新看向老爷子,“爹,这次去南洋,生意还算顺利,那边橡胶园的情况我也初步看了看……”
他开始简略匯报此行公务,语气平和,条理清晰。
赵老爷子眯著眼听著,偶尔点点头,手指依旧慢慢捻著佛珠。
竹观鱼如同背景,一动不动。
赵玉书抱著娃娃玩得不亦乐乎,暂时安静下来。
赵元武的匯报也接近尾声。
厅內一时只剩下赵玉书摆弄娃娃发出的细微声响。
忽然,赵元武话锋似不经意地一转:“爹,这次回来,路上不太平,听说漕帮那些残兵败將又在码头附近活动,抢了几艘小船,咱们家码头的货,是不是也该添些更稳妥的保障?”
赵老爷子捻佛珠的手停都没停,笑眯眯的:“哦?元武有什么想法?”
赵元武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谦和,像在提出一个谨慎的建议:“如今世道不同了,光靠拳脚护院,怕是力有未逮,我在南洋认识些朋友,能弄到一些……新式的傢伙。”
他微微压低了声音,“比如,枪,价格还算公道,若能安排一支可靠的护卫队配上,码头那边,想必能安稳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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