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亲的抉择
林建军站在楼梯口,脚像灌了铅。
案板上,一摞雪白的餛飩皮码得整整齐齐,旁边是剁得细碎的肉馅,掺著翠绿的葱,油星子在上面泛著光。
母亲赵桂英正低著头,手指飞快地捏著餛飩,一张皮裹一点馅,捏出个漂亮的元宝形状,眨眼间就码满了一个竹篾盘。
咯吱——
林建军见林国强踩灭了菸头,推门出去,便下了楼梯,揉了揉眼睛,朝著赵桂英怯怯的靠了过来。
“妈。”
五十多年没见母亲,林建军的声音有点发紧。
赵桂英抬头看他,眼里还带著刚从灶膛里添完煤的菸灰,笑了笑:“醒了?锅里烧著水,等会儿下碗餛飩给你垫垫。”
她的手指在围裙上蹭了蹭,又拿起一张皮,“你爸说你高考累著了,得多补补。”
林建军盯著那盘餛飩,喉咙发堵。
就是这餛飩。
前世母亲就是带著两大盘包好的餛飩,凌晨四点蹲在弄堂口的路灯下,支个小马扎,架起煤炉,等著早班工人路过。
那天飘著细雨,煤炉总也烧不旺,餛飩煮得半生不熟,母亲急得直掉眼泪。
后来市容队来了,穿著蓝制服,二话不说就掀了摊子。
煤炉翻在地上,滚烫的煤球滚了一地,母亲扑过去想捡那几个没被摔碎的碗,被一个年轻队员推了个趔趄,后腰撞在石墩上。
那天她揣著被踩烂的餛飩回家,袄上全是泥,进门就开始咳,咳得直不起腰。
林建军那时候还在学校復读,只当她是受了风寒,直到半年后咳出血来,才知道母亲生了大病。
这一世一定不能让母亲再这么操劳,早早便撒手人寰。
“妈,別包了。”
林建军走过去,伸手按住母亲的手。
赵桂英愣了一下,手里的餛飩皮掉在案板上:“咋了?不饿?”
“不是。”
林建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这餛飩……咱不拿去卖了。”
赵桂英的脸一下子沉了:“你都知道了?”
顿了一下,赵桂英手上又继续忙活起来,“胡说啥呢?你復读的学费还差大半,不摆摊咋攒?”
她抽回手,又拿起一张皮,捏餛飩的力道重了些。
“你爸那临时工的工资,刚够交房租和买粮票,不挣点外快,难道让你跟我似的,一辈子在弄堂里打转?”
“可摆摊太危险了,”林建军抬高了声音,“昨天我听里委张主任说,最近在查『投机倒把』,抓到要没收东西的。”
“那是抓那些倒腾紧俏货的。”赵桂英不以为意,手指翻飞,“我就卖几碗餛飩,挣点辛苦钱,谁会管?再说了,我早点去,天不亮就摆,市容队上班我就收,机灵点没事。”
她顿了顿,抬头看林建军,眼里有一丝愧疚:“建军,妈没本事,不能像別人家那样给你弄个铁饭碗。但你得读书,读出去才有出息,妈这点累算啥?”
林建军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前世母亲也一直把这句话掛在嘴边,自己也听了,可结果……
他清楚的记得有天半夜醒来,看到母亲在灯下缝补被煤炉烫破的袄,针脚歪歪扭扭,她的手冻得通红,却捨不得用热水泡。
第二天照样凌晨出门,回来时袄上又多了几个破洞。
他不想母亲再遭这罪。
“妈,我不復读了。”林建军沉声道。
赵桂英手里的餛飩皮“啪”地掉在肉馅里:“你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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