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比飢饿更冰冷的东西,开始在他空洞的胸腔里滋生、蔓延。

那是对承诺的怀疑,对希望的质疑,以及……一种悄然升起的、名为绝望的黑暗。

希望,如同沙漠中的蜃景,在煎熬了四个月后,终於以最残酷的形式降临了。

当运送物资的悬浮卡车扬起漫天尘土,停在村口时,重小满几乎是拖著虚浮的脚步挤进人群的。他心臟狂跳,乾裂的嘴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母亲日渐微弱的呼吸和空洞的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著:有了食物,有了药,母亲就能好起来,他们就能活下去。

箱子被粗暴地卸下。官员模样的男人不耐烦地催促著人们排队。重小满挤到前面,颤抖著手接过那份属於他和他母亲的“希望”。

箱子很沉。这重量让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然而,当他用尽力气撬开箱盖,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他整个人僵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不是合成粮饼,不是营养剂,更不是药品。

是泥饼。

粗糙、干硬、混合著劣质麵粉和大量沙土的灰褐色块状物,散发著一股土腥和霉烂混合的怪味。他甚至看到一条细小的虫子在泥饼的缝隙里蠕动。

周围的人群也炸开了锅,惊愕、质疑、最终化为冲天的愤怒和绝望的哭嚎。

“这是什么东西?!”

“泥巴?!他们给我们吃泥巴?!”

“国王是要我们死吗?!”

重小满的耳朵嗡嗡作响,周围的喧闹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他死死盯著手里的泥饼,感觉它不是捧在手里,而是重重砸在了他的心上,將他最后一丝支撑砸得粉碎。

愤怒。一种冰冷刺骨、足以焚烧灵魂的愤怒,取代了所有的飢饿和虚弱。这不是救济,这是最恶毒的嘲弄,最彻底的背叛!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用这些连牲口都不屑一顾的东西,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你们的命,只值这一捧泥巴。

他抱著那箱沉重的“耻辱”,踉踉蹌蹌地回到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病榻上的母亲听到动静,努力睁开眼。当她的目光落到儿子手中箱子里的东西时,那双原本因期待而微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片死灰。她什么都明白了。

“孩子……”母亲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著一种惊人的清醒和决绝,“跑吧……离开这……这里没有活路了……”

她枯瘦的手紧紧抓住重小满的手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你还年轻……不能死在这里……去找……找反抗军……或许……还有条生路……”

重小满的眼泪终於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母亲乾枯的手背上。“妈……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母亲没有再回答。那双望著他的眼睛里,最后的牵掛和痛苦渐渐消散,最终凝固成一片永恆的空无。她抓著他的手,鬆开了。

世界,彻底安静了。最后一丝温暖,也熄灭了。

重小满跪在床前,很久很久。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泪,直到眼泪流干。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找来家里最后一块还算乾净的布,仔细地、沉默地替母亲擦净脸庞,整理好她破旧的衣衫。

他在屋后,用一双手和一根铁棍,刨开了冰冷的土地,將母亲与那箱泥饼——这王朝最后的“恩赐”——一同埋葬。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

站在坟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温暖和回忆,如今只剩绝望和仇恨的家。

“从今天起,”他对著冰冷的空气,也对著自己死去的过去,嘶哑地宣告,“我叫重灭。”

毁灭这带来不公的一切,毁灭这个腐朽至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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