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悄悄观察儿子的精神情况，一边计划著把他带回南通去读书。
距离中考还有一个学期，她相信以儿子之前的成绩，只要努把力，再找个课外老师好好教一下，半年时间应该能补得上落下的学习內容。
可就在昨晚，悲剧发生了。
当她趁著小华心情愉悦的时候，试探著把回国的计划说了一下。
结果没想到，小华听完后顿时暴怒，脏话像积压了很久的岩浆一般，不断从嘴里喷发出来。
她也生气了，一顿拍桌子。
“我今天就告诉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我不回！”
“你难道打算就这样在清迈呆一辈子吗？还有没有出息啊！”
“我就是没出息，怎么啦？你有出息老公不照样跟人跑了？”
她气得发抖，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小华捂著通红的脸颊，眼里满是恨意。
他缓缓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之前的抑鬱症是装的。”
她愣住了，脸部抽搐。
“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装的！”十五岁的男孩满脸带著恶作剧般的鄙夷，“你们这些大人，整天自以为是，总是想让我们成为你们的附属品，变成实现你们可怜梦想的棋子和工具，我想说的是，滚蛋！去你妈的！”
“你……”
“你知道夏添自杀前跟我说了句什么吗？”
她无言以对。
“他说，小华，我好痛苦，我要结束这一切。”
小华已是泪流满面。
“我和他认识了两年，形影不离，得抑鬱症的是他，不是我。
我每天都能看见他的痛苦却无能为力。
他父母一早就离了婚，各自找了相好的，谁都不要他，他从小到大就是跟奶奶生活在一起。
他这么努力学习，就是想以后能考个好的大学，找份好工作，赚钱让奶奶过上好的生活。
可不幸的是，他奶奶得了癌症，临死前告诉他，他是个父母钱买来的孩子，是个被亲生父母拋弃的人。
后来，他又被养父母拋弃。
从那天起，他就总是想死，要不是我每天都在劝他，拦著他，他早就跳下去了。
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些人明明不要他，为什么却还要把他生在这个世界上？”
刘莹大哭起来。
“小华……”
“別说啦！”小华怒吼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整天就知道逼著我学习，学习，读书，读书，这他妈的是为了什么？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是啊，这挺好，然后呢？你这个当妈的就满足了。那我呢？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我……”
“你知道为什么爸爸会离开你吗？”
“別说了……”
“就是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很討厌！你活该！”
“闭嘴！”
她衝上去，抬手再次准备打小华。没想的是，小华突然从衣服里抽出来一把她从未见过的小刀，猛地就捅了过来。
一刀。
又是一刀。
然后，就是彻骨的寒冷和无尽的黑暗。
病房外有人敲门。
她赶紧抹了眼泪，把眼睛闭上。
有人进来了。
“莹姐，你没事吧？”
是董玲玲来了。她睁开眼，想坐起身来，伤口却疼痛难当。
“別动，”董玲玲连忙上前制止，“別起来了，医生说，你刚做了手术，最好不要隨便动。”
隨行的医生也说话了。
“幸亏那两刀刺得位置有点偏，没有伤及內臟，否则真是危险啊。”她注意到这位医生是一名华裔。
“谢谢你，医生。”
“哪里。你们先聊，我去值班了，有事隨时叫我。记住，多让病人休息。”
说完，医生就出去了。
董玲玲关好门，坐到了病床边上。
“莹姐，你就放心休息吧，手术和住院的手续我都给办好了，你不用操心。”
“医药费方面……”
“我先垫著。不急，等你好了再说。”
“真是麻烦你了。”
董玲玲想了想。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摇头，表示暂时不想说。
“行，姐，你不想说就不说。本来警察说要过来询问的，给我拦住了，他们明天一早肯定还会来的，你提前想好要说什么就行。”
刘莹点点头。
“我给你找了个陪护，就在门口，我一会儿叫她进来……”
“小华怎么样了？”
董玲玲嘆了口气。
“应该还在警察局。”董玲玲沉吟了一下，“是他给我打的电话。他先叫了救护车，然后报了警，最后给我打了电话。这孩子啊……”
她又把脸侧过去了，表示不想听。
“我去叫看护进来。”
董玲玲起身去开了门，很快，一名泰籍女看护走了进来。
“那我先走了。家里还有小孩，没办法在外面过夜，不过你放心，我明早送完孩子就来看你，你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见刘莹依然沉默不语，董玲玲谈了口气。
“总之，別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睡一觉，《乱世佳人》里那句电影台词怎么说来著——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说完，她用英文对那名看护交代了一些事项，然后就离开了。
看护过来问她需要什么。
“water。”
於是，看护拿了瓶矿泉水，用吸管帮助她喝了点，喝完，她感觉舒服了不少。然后，她挥挥手，示意把灯关掉，要睡觉了。
灯熄灭了。
黑暗中，她满脑子都是小华的样子，一会儿面目狰狞，一会儿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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