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羆当道
卯时初刻,石门障北口
吕布牵著他那匹枣红马,焦躁地踱著步,临行前他跟成廉简单交待了几句,没说太详细,只说有了亲人的消息,耽搁不得,天还没亮,便早早来到约定的地点等待。
黑貀的车队如期而至,他从为首的一辆輜车中探出脑袋,脸上依旧堆著惯常的笑容,衝著吕布招了招手:“吕二郎!久等了吧!快快,这边!车上暖和些,路还远,上来敘话!”
吕布也不客气,將马韁交给旁边一个护卫,翻身登上輜车。车內铺著厚厚的皮褥,比外面舒適不少。车队缓缓启动,碾过冻土,朝著北方的荒原驶去。
车轮轆轆,黑貀似乎为了缓解旅途沉闷,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吕二郎,这大夫塞啊,可跟咱们石门障大不一样!那里面盘踞的全是些亡命之徒,拉出任何一个,手上都沾著不止一条人命!势力更是错综复杂,头头脑脑多如牛毛!什么大羆、雷公、五鹿、壤虫、哀狖、飢鼯……听听这些諢號就知道没一个善茬!”
黑貀掰著手指头,如数家珍:“『大羆』,人如其名,身壮如熊羆,力大无穷,擅使大斧;『雷公』嗓门奇大,性情暴烈如火;『五鹿』最让人捉摸不透,没人见过其真面目,有人说他是个老头,还有人说她是个女人!真真假假,搞不清楚;『壤虫』个子不高,却是这些人里最阴的一个;那『哀狖』最是有趣,临阵之时常囀喉哀歌,唱的那叫一个淒入肝脾;『飢鼯』,唉,是个可怜人吶!是这些人里年岁最小的,灾年的时候挨了饿,得了呆症——也叫善忘症,不过你別小覷他,別的事儿他记不住,真动起手来可没吃过亏!这些人平日里互相倾轧,可遇上外人,立马又抱成团……”
黑貀絮絮叨叨,吕布却听得心不在焉。这些名字和故事如同耳边风,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舅母和弟弟们!他们在哪?是否正受著苦?
黑貀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吕布的焦躁。他话锋一转,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不过嘛……二郎要找的人,我已探得八九不离十了。那卫娘子带著两个孩子,据说就在『大羆』的手底下做些浆洗缝补的杂活。唉,落到那大羆手里……”他故意嘆了口气,偷眼观察吕布的反应。
吕布眼中瞬间爆出凶光:“今日便让这头大羆变成孬熊!”
黑貀连忙按住吕布,假意劝道:“二郎稍安勿躁!那大羆確实不好惹,是大夫塞里是数得著的硬手!咱们此去,还是得先礼后兵……我已备下薄礼,若能好言相商,让他放人,岂不是皆大欢喜?莫要衝动,二郎一切听我安排!”
吕布又想起舅母一家,强压下沸腾的杀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
日头偏西时,一座远比石门障更加残破、气氛也更加凶戾的废障塞出现在吕布等人的视野中。
大夫塞。
坍塌的城墙豁口下,有几个穿著破烂皮袄、一脸凶相的汉子蹲在墙根下晒太阳,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著靠近的车队。
黑貀示意车队停下,亲自下车,从怀里掏出几个小布包,塞给那几个蹲守的汉子,又低声交谈了几句。那几个汉子掂量著布包,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塞內隨处可见袒胸露怀、露出狰狞伤疤的汉子,腰间別著短刀、斧头以及削尖的木棍。一些角落里传来斗殴的喝骂和惨叫声,却无人理会。
吕布想要下车,却被黑貀一把拉住,“二郎莫急!”黑貀低声道,“我已打听清楚大羆的窝在哪儿。我隨你同去。”
在黑貀的引领下,一行人穿过混乱污秽的街巷,来到大夫塞西边一处靠著高大残墙、用粗大原木和厚重兽皮搭建的“大窝棚”前。棚外空地上,几个精赤著上身、露出虬结肌肉的汉子正踢著蹋鞠,看到黑貀等人,纷纷停下动作,投来不善的目光。
黑貀上前,对著棚內高声喊道:“大羆兄弟!石门障黑貀前来拜会,有事相商!”
棚內沉默片刻,一个如同闷雷般的声音响起:“黑貀?你这钻地老鼠,还敢来老子地盘?是嫌上次你家的崽子被收拾的不够狠吗?”
掀开厚重的兽皮帘子,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巨汉胡坐在一张宽大的草蓆上,正是大羆。他身旁站著几个同样精悍的手下,个个眼神凶狠。
黑貀脸上堆笑,带著吕布上前:“大羆兄弟哪里的话,上次是我的人不懂规矩!这次来,连带著赔礼,是想跟兄弟討个人情。我这位兄弟,”他指了指身旁按刀而立的吕布,“舅母姓卫,带著两个孩子,前些日子流落至此,在兄弟你手下做些活计。不知兄弟能否行个方便,让他们一家团聚?黑貀必有厚报!”说著,示意手下奉上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
大羆连看都没看那布袋,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吕布:“哦?討人?”他粗嘎地笑了两声,“老子这,进来容易,想出去?嘿嘿,得看老子心情!你黑貀算个什么东西?带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就敢来老子这里要人?还厚报?呸!”一口浓痰狠狠啐在黑貀脚前。
“你!”吕布猛地踏前一步,手按刀柄,厉声喝道:“孬熊!敢不放人?”
“小崽子找死!”大羆勃然大怒,他霍然起身,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柄大斧,咆哮道:“给老子剁了他们!”
大羆手下那几个凶悍的汉子嚎叫著拔出兵器扑了上来!黑貀眼中闪过一丝狞笑,猛地向后一退,隱入自己带来的护卫身后,口中高喊:“保护二郎!动手!”
吕布弯刀出鞘,身形如电,他根本不管旁人,直奔大羆而去——
“鐺——!”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大羆反应极快,大斧横架,硬生生挡住了吕布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巨大的力量碰撞,让两人都后退了半步!大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隨即被更狂暴的凶戾取代:“好小子!有点力气!再来!”
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吕布刀走轻灵,快如疾风骤雨,每一刀都刁钻狠辣,直指要害!大羆则力大势沉,大斧挥舞起来风声呼啸,势不可挡!沉重的斧刃擦著吕布的衣角掠过,带起的劲风颳得脸皮生疼!吕布的弯刀也在大羆厚实的皮袄和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血口,但大羆恍若未觉,攻势反而更加疯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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