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尚未散尽,窝棚门口已是一片忙碌。

吕宣將几张鞣製得最好的几张黄羊皮卷紧綑扎结实,又仔细检查了背囊中的物品。陈仲也在一旁帮忙,动作间仍带著几分滯涩,每一次弯腰,肋下的旧伤都牵扯著隱隱作痛。

“陈伯,这趟得辛苦您了。”吕宣背上皮卷和背囊,没让陈仲背负重物,“此行只能骑马,路上顛簸,您多担待。”

陈仲摆摆手,“大郎不用顾忌那么多,我也早想走动走动了!”

“家里有布和阿廉,还有赵庶帮手,张婶照应著,出不了乱子。”吕宣语气沉稳,既是说给陈仲,也是说给眾人听,“我们速去速回。”

吕布正將斧头劈进木墩,闷声回应道:“大兄放心!谁敢来找事,让他竖著进来横著出去!”他目光扫过赵庶,“听见没?老实干活!”

赵庶一哆嗦,忙不迭点头:“是…是!”

吕宣不再多言,示意陈仲动身。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污秽狭窄的“街道”,来到刘石的窝棚前,疤脸汉子依旧抱著膀子斜倚在门框上,看到吕宣背上的皮卷,眼中闪过一丝瞭然。

“烦劳通稟刘队率,吕宣有事相商。”吕宣停下脚步。

疤脸汉子没言语,转身进去。不多时,刘石掀帘而出,精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吕兄弟?”

吕宣放下皮卷,解开綑扎的皮绳,露出里面上好的黄羊皮,“想请刘队率行个方便,寻个识路的熟手,带我们去趟头曼城。家中长辈旧伤难愈,听闻『黄龙』善医,想去碰碰运气。这皮子,权作酬劳。”

“头曼城?”刘石咂了咂嘴,目光在吕宣脸上停留片刻,“路不好走,规矩也多。”他转头对疤脸汉子道:“叫刘何来。”

疤脸汉子应声而去。不多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窝棚深处钻了出来,怯生生地站到刘石身边。正是上次那个把矛递给吕宣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身量不高,穿著件明显不合身的破旧皮坎肩,脸上还带著未脱的稚气,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亮,透著股与年龄不符的机警。

“刘何,”刘石指著吕宣和陈仲,“带这两位去头曼城,走熟路,路上机灵点。”

少年刘何用力点了点头,看向吕宣和陈仲,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丝好奇。

吕宣心中微讶,本以为会是那疤脸汉子,没想到竟是这半大孩子。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对刘石郑重抱拳:“多谢刘队率!”

刘石摆摆手:“去吧。记住,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少说多看。”

…………

三骑出了石门障,在刘何的引领下,一头扎进北方的荒原。少年骑著一匹步伐稳健的老马,跑在最前头。他认路的本事確实了得,荒原上看似无路,他却总能从起伏的土塬、乾涸的河沟、甚至是几块风化怪石的排列中找到方向,避开鬆软的流沙地和陡峭的沟壑。

吕宣控著马,与刘何並行,陈仲紧隨其后。

“小兄弟叫刘何?”吕宣开口,打破了行路的沉闷,“好名字。听口音,是五原本地人?”

刘何回头靦腆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嗯!打记事起就在障塞里混了,是刘队率收留了我,给我饭吃,教我本事,让我跟他姓刘。名字也是他取的,说『何』字好,问『何』处来,『何』处去,都在自己脚下。”少年语气平静,说起这些並无太多悲戚,仿佛在讲別人的故事。

一旁的陈仲听得心头一紧,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態的红晕。他下意识地望向石门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若是自己当初没挺过来,小石头该怎么办……是不是也会像眼前这少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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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宣看在眼里,心中瞭然,赶忙岔开话题:“小兄弟对这北边几个废障塞都熟?大夫塞那边,如今什么光景?”

“大夫塞?”刘何想都没想,立刻答道,“比石门障凶多了!前些日子黑貀的人想去大夫塞『谈买卖』,结果东西被抢光了不说,人还被打折了腿扔出来!那黑貀吃了大亏,竟也没別的言语,更没敢提报復。”

吕宣又隨口问了几个其他障塞的掌故和路径,刘何皆对答如流,连哪条干河沟冬天能抄近道,哪片土坡后面可能有流寇设伏都一清二楚,吕宣不禁感嘆,这少年就是一张活地图!

暮色渐沉,三人寻了处背风的土坎下扎营。篝火燃起,驱散一小片黑暗和寒冷。刘何手脚麻利地捡枝拾柴,添进火堆。

吕宣嚼著硬邦邦的肉脯,目光不时投向篝火光芒之外的沉沉黑暗。风声呜咽,枯草在黑暗中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声音本属寻常,但不知为何,吕宣总觉有些不安生。

他看向陈仲。

吕宣与陈仲的目光短暂交匯,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刘何也停下动作,耳朵微微动了动。

不是错觉。

有人,或者別的什么东西?

是流寇?是野兽?还是……

篝火噼啪作响,映著三人紧绷的脸。这一夜,无人深睡。

…………

天刚蒙蒙泛青,三人便已收拾停当,熄灭篝火余烬。吕宣翻身上马,沉声道:“刘何,拣最快最稳的路,全速赶路!晌午前,务必赶到头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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