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归途
“舅母——!”
“阿越!阿续——!”
兄弟俩在断壁残垣间疯狂翻找,踢开焦黑的木樑,掀开倾倒的土坯,目光扫过每一具蜷缩或扭曲的尸体。吕布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每一次掀开残骸,眼中的凶戾便盛一分,恐惧也深一分。吕宣强迫自己冷静,可心也在一点点沉下去。
“后生……后生……”一个微弱、颤抖的声音从一堆倾倒的草垛后传来。
兄弟俩猛地转头。只见一个头髮白、满脸菸灰血污的老嫗蜷缩在草垛缝隙里,浑浊的眼睛惊恐地望著他们。
“大娘!”吕宣几步抢过去,蹲下身,儘量放柔声音,“您可见过一个姓卫的娘子?带著两个孩子,一个叫魏越,半大少年,一个叫魏续,才十岁左右?她们住东头靠近障墙那间土屋!”
老嫗眼神涣散,哆嗦著嘴唇,似乎在努力回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断断续续地说:“卫…卫家娘子?是…是那个在塞里给人浆洗缝补的?……前…前些日子……听…听说是投奔亲戚去了……走…走得急……鲜卑人来前…就不见了……”
“投奔亲戚去了?”吕布眼睛猛地一亮,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大兄!舅母定是带著阿越阿续去九原找咱们了!定是走两岔了!她们定是平安的!”他急切地看向吕宣,仿佛想从兄长那里得到確认。
吕宣眉头却皱得更紧。吕布说的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他隱约记得舅母卫氏还有个妹妹,嫁到云中郡去了,若说投亲戚,去云中也是可能的,稒阳虽属於五原郡,但是离云中更近,若论距离,可能去云中比上九原还要近些。
“大娘,您確定她们是投亲去了?走得可还安生?”吕宣追问。
老嫗茫然地摇摇头,似乎耗尽了力气,喃喃道:“不…不知道……走了…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线索似乎断了。兄弟俩扶起老嫗,將她带到人多的地方后,继续在残破的塞垣內搜寻。路过一处烧塌的土屋角落时,吕宣的脚步猛地顿住。
之前那个在乱军中悍勇无双、挥舞长戟的少年,此刻正背靠著半截焦黑的土墙,瘫坐在地上。他那柄染满血污的长戟就插在身旁的血泥里,戟尖兀自滴著暗红的液体。少年脸上木然,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燃烧的余烬和遍地狼藉,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躯壳。他身上那件破袄被撕开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青紫的瘀伤,血水混著泥污,凝固在脸上、手上,整个人透著一股浓重的死气。
吕布看到这少年,大步走过去,在少年面前蹲下,声音带著难得的郑重:“嘿!小子!好样的!够种!叫什么名字?”
少年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焦距似乎慢慢聚拢在吕布脸上,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嘶哑乾涩:“成…廉……”
“成廉?”吕布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好名字!够硬气!我叫吕布!那是我大兄吕宣!你一个人?”
成廉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地狱般的景象,最终落回自己沾满血污的手上,声音空洞:“都…没了……阿爹阿娘……早些年就……塞里的张伯……待我如子……方才……也……”他喉咙哽咽,说不下去了。
吕宣也走过来,蹲在成廉另一侧。“成廉兄弟,”吕宣的声音沉稳,“此地已成鬼域,活著的人,总得找个活路。跟我们走吧。我们兄弟在北边一处废弃的烽燧堡落脚,虽破败,但能遮风挡雨。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至少……活下去,才有机会给亲人报仇!”
成廉缓缓抬头,先是死死盯著吕宣,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目光灼灼的吕布。
他嘴唇剧烈地颤抖著,过了几息,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吕布咧嘴笑了,一把抓住成廉的胳膊將他拉起来:“这才对!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死在砍死仇敌的路上!”
吕宣也鬆了口气,接著问道:“成廉兄弟,你可认得一个姓卫的娘子?带著两个孩子,魏越和魏续?她们家原住东头。”
成廉站稳身体,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腿脚,皱眉思索。他脸上血污乾结,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卫娘子……认得。魏越……也在塞里帮过工,干些力气活……不过我们……没怎么说过话。”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前些日子……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卫娘子急匆匆带著两个孩子走了……像是……像是得罪了什么人,躲出去了……具体……不清楚。”
“得罪了人?躲出去了?”吕布脸上的喜色僵住,疑惑地看向吕宣。这说法,和老嫗的“投亲”截然不同!
吕宣的心猛地一沉,老嫗年老昏聵,记忆可能有偏差,但成廉年轻,又在塞里帮工,消息应该更准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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