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闻声抬起头,他放下药膏,捶了捶自己的肋下,竟扶著断墙缓缓站了起来,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腰杆挺直了不少。

“大郎,二郎,你们儘管去!”儘管声音依旧嘶哑,声调却比之前要平稳多了,“用了药,好多了!看个家,盯个哨的力气还是有的!赵庶那小子…”他瞥了一眼正埋头刮著最后一点皮板油脂的赵庶,“手脚是笨了点,可眼里有活儿,肯下死力气。放心,这堡,塌不了!你们兄弟俩,该办的事就去办!”

张氏也抱著小石头用力点头:“大郎,二郎放心去!”

赵庶也抬起头,沾著油污的脸上满是紧张,隨即用力拍了拍胸脯,结结巴巴地说:“恩…恩公放心!我…我守著!刮皮子!劈柴!听…听陈伯和张婶的话!”

看著陈仲挺直的腰板,听著张氏和赵庶的话,吕宣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被风吹散。他重重的点头:“好!布,收拾东西。陈伯,家里就託付给您了!”

吕布霍地起身,眼中精光四射,仿佛即將出征的猛將:“大兄,我去备马!挑两匹脚力最好的!再带上些皮子,给舅母和表弟换点零用!”

…………

天未破晓,寒气最重。

烽燧堡矮墙原先的缺口处,两匹健马喷著浓重的白气,不安地踏著蹄子。马背上驮著鼓囊囊的褡褳:一袋黍米,一袋豆子,用粗麻布裹得严严实实;几张鞣製得最好的黄羊皮和小块马皮,綑扎整齐;还有一小包珍贵的盐和几块硬邦邦的肉脯。吕宣腰间掛著磨得鋥亮的环首铁刀,背上负著那杆从刘石处“赊”来的厹矛。吕布则挎著之前从鲜卑人那里缴来的弯刀,箭囊里新旧箭矢混杂。

陈仲裹著厚实的旧袄,拄著一根削直的硬木棍,站在堡墙內,张氏將热腾腾的烤饼的塞进皮囊,赵庶则认真地最检查著韅带和蹄铁。

“陈伯,家里万事小心。警醒些,有动静立刻带人进地窖,莫要硬拼。”吕宣翻身上马,接过张氏递来的皮囊,沉声叮嘱。

“放心!”陈仲可能是为了让两兄弟安心,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吕布早已按捺不住,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黑影,当先冲了出去,捲起一溜烟尘。

吕宣朝陈仲、张氏和赵庶用力一点头,不再多言,催马紧隨其后。

吕布一马当先,仿佛有无穷的精力需要宣泄。他胯下的胡马神骏,四蹄翻飞,將荒原迅速拋在身后。吕宣控著韁绳,保持著稳定的速度,目光掠过每一处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亮,灰濛濛的天光下,荒原更显辽阔死寂。吕布似乎跑够了,稍稍勒住马韁,让战马缓下步子,与吕宣並轡而行。

“大兄,”吕布吐出一口白气,打破沉默,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阿娘要是还在…看到咱现在…能弄到粮食去看舅母他们…该是高兴的。”

吕宣心头一涩。寒风吹在脸上,有些刺痛。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

正午时分,两人在一处背风的土坎下勒马歇息。马嚼著枯草根和豆料,吕布啃著硬邦邦的烤饼,再“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几口凉水,算是用完了一餐,隨手往东北方向一指“大兄,快到了!再往东北走一段,绕过前面那几座土山包,应该就能看到——”

吕布的话音未落,却见东北方向,几道粗大的、笔直的黑色烟柱,翻腾著,直插云霄!

这绝对不可能是平安火,这是示警的狼烟!

两兄弟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直接翻身上马,吕布猛夹马腹,瞬时將速度提到极致,胯下的战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射向前方。

吕宣伏在马背上,身体压得极低,紧跟在吕布之后,破旧的皮袍在疾风中猎猎作响,心臟狂跳不止。

一路奔袭,绕过几座低矮的土山包,眼前的景象却让兄弟俩的心彻底沉入冰窟!

稒阳,已成一片火海。

吕布猛地抽出腰间的弯刀,他不再沿著河床奔跑,而是猛地一拨马头,战马长嘶著跃上河岸,朝著火光最盛的方向,直衝过去!

吕宣目眥欲裂,控著韁绳,紧跟著吕布衝上河岸,只稍微落后半个马身,目光如电,那杆沉重的厹矛已从背后解下,横握在手。

火光,胡骑,残垣,哀鸣,尸山,血海。

稒阳,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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