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懒得做饭的时候,就下点泡麵吃,阿,还有鸡蛋火腿肠,你还调侃那是穷人吃的,错了,穷人不吃泡麵,吃掛麵。”

“就拿腾飞来春承业他们三个来说,一板掛麵两块钱,三个人能吃几顿,这成本可比泡麵少的多,我们当时在网吧里吃泡麵那都是很奢侈的,更別提鸡蛋火腿肠了。”

“所以,很多乡村里的孩子,来到城市里,必须省吃俭用,憋个十年八年,回家盖套房,娶个老婆,生两个孩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然后,生出来的这两个孩子,二十年后大概率重走父母的路线。”

“当然,不可否认出现一小部分天资聪慧者,硬生生从最底层杀出一条血路,改变命运,改变阶层,其中最容易的一条就是读书,原本我应该也能考上大学……”

说到这,我不吭声了。

小爱打了两下方向盘,说道:“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

因为我突然之间很不开心,甚至有些沮丧。

是,我跟著小爱,由內而外的改变了,我有气质了,穿的更好,吃的更好了,我言行举止都更自信了,恍惚间已经完成了阶级跃迁,进入了上流社会。

虽然小爱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但我仍然觉得有些耻辱,就像今日见到他们三个,我是万万不能说出小爱就是我口中那个“养狗的哥们”。

放在男人身上,这事不明显,要是放在女人身上呢?就一目了然了。

我就像一个女大学生,不管是出於家境贫寒还是好吃懒做,总归我跟了一个不是同龄段的男人,靠著这个老男人天天晚上掰开我的腿,从而提升了物质生活和精神层次,看似一切都变的很好,但是,这种事很值得炫耀吗?很自豪吗?

老崔的话很对,我是一头好胜心极强的狼,我从不甘於人下,我不觉得著女人的钱,吃著软饭是一种多么愜意的事,我急於想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

爹有娘有老婆有,都不如自己有,只有力量匯聚在我的拳头上,才能战无不胜。

回到天津之后,我们依旧是一块打打游戏养养狗,主要是她训,我打下手,为了干好给客户送货,买狗粮等一系列杂活,小爱在驾校里给我报了个名。

四科全部一把过,一个多月拿到驾照,小爱直夸我聪明。

往后的日子里,我经常开著那辆黑色丰田皇冠去送货,去拉狗粮,偶尔也会带著小爱去市区兜兜风,下个馆子。

有时候从外边回来,正好赶上小爱的妈妈接孙女放学,我会恭敬的打开车门,让她们上车,跟我一块回去,虽然路程也没多远。

慢慢的,小爱的母亲对我熟络了,有时候会给我送点小零食,有时候会做点热汤热菜端到后院,小爱的女儿从最开始对我充满敌意,慢慢的也不再那么冷漠了。

每逢双休日,小爱的母亲都会带著小孙女在村子东边那条马路上玩,她静静的骑著牛牛车,速度也不快,跟在奶奶的身后。

那天我送完小狗回来,看见了她,將车子停在院里之后,我出去找她了。

她坐在牛牛车上,低著头好像在抠纸,我走过去蹲在她身旁,笑著说:“瑶瑶,在吃什么呢?”

瑶瑶侧头看了我一眼,亮了亮手里的纸,奶声奶气的说:“在吃。”

“给叔叔一颗好不好?”

她不吭声,然后手一直抠在牛牛车的耳朵上,明显是不想给。

我哈哈笑道:“这样,叔叔先送你个礼物。”

她点了点头,期待的看著我,似乎以为那个礼物在我某个兜里。

“来。”我拉著她的手走到公路边上,开始从田野里寻找狗尾巴草,她就歪著头看著我,我时不时回头与她对视一眼,然后笑著说:“瑶瑶別急,一会我就把这个礼物变出来。”

在薅了一大把狗尾巴草之后,我就坐在地头开始编,我仍然记得在儿时的时候,外婆脸上还没有那么多的皱纹,每当在地里累了的时候,我和表弟就会躲在架子车的轮轂旁,靠著那一点点阴影来乘凉。

那时候外婆教我们怎么用狗尾巴草编兔子,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

瑶瑶时不时往我手里看一眼,起初是没有任何兴致,看著看著,开始有点目不转睛了,等到最后兔子编成的那一刻,我递给了她。

我轻轻的摇了摇,最上边的两根狗尾巴草,像是兔子的两只小耳朵,瑶瑶瞪大了眼睛,而后双手捧住了。

“哇!”

她先看了一眼草兔子,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小小年纪的她想不明白一堆杂草怎么就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呢?

就这一刻,我忽然像是跨越了时空,回到了上个世纪。

外婆1930年生人,在那个军阀混战,日军侵华的年代,当时四五岁的外婆,会不会也如今天的瑶瑶这般,坐在田间地头,看到长辈用狗尾巴草编出“兔子”时,惊喜欢呼。

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如今已成了步履蹣跚的老人,我感受到了浓烈的传承,也意识到了人类最大的对手不是天地万物,而是看不见摸不到的——时间。

我忽然好心疼外婆,她没穿过太好的衣服,也没吃过太好的食物,她的青春年华都飘散在了那片流淌著麦浪的平原上,好像她活著的意义就是把家里的小崽子们带大,或许年轻时她也曾想过,哪天收了麦子,就吃一只烧鸡,或者咬咬牙买一件衣服……

爷爷奶奶还有外婆的人生快要凋零了,父母也在逐渐老去,我不能等到他们离去之后再成功,我成功的速度一定要快,我要与时间赛跑,如此才能让他们跟著我享福!

我起身,摸了摸瑶瑶的脑袋,“喜欢吗?”

“嗯,喜欢!”瑶瑶奶声奶气道。

小爱的妈妈也在一旁笑了,看我的眼神更为欣赏了,我摸了摸瑶瑶的脑袋,说:“以后叔叔再送你別的礼物,记得好好学习呀。”

就在我刚转身的时候,瑶瑶奶声奶气的喊道:“叔叔。”

然后顛顛的一路小跑过来,从她的衣服兜里掏出来了一颗大白兔奶,举了起来。

我愣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住了,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叔叔谢谢你。”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爱正在电脑旁与客户聊天,我將那枚大白兔奶放到了桌子上,笑道:“喏,吃吧。”

小爱瞥了一眼,问道:“哪来的?”

“瑶瑶给的。”

小爱笑道:“你挺有亲和力啊,我女儿独的很,连我问她要零食都不一定给。”

我说:“人,动物,甚至是草树木,都是需要时间来陪伴呵护的。”

“树木不修不剪,长得凌乱;动物不管就不会对你信任;人不陪伴就不会对你有感情,万事万物的变化都有跡可循。”

小爱没接我的话茬,我说:“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没有,就是太忙了没时间陪伴。”

“小孩子吧,还是儘量抽出点时间陪他们一起成长。”我自顾自的说了一句,隨后坐在沙发上抽著烟。

后来,每逢双休日,我都会在那条公路上带著瑶瑶玩耍,我会让她坐在我的肩膀上,把她驮的高高的,然后跟她说:“坐飞机嘍!”

我抱著她的两条小腿往前跑,头顶上“咯咯咯……”的笑声飘满了整条公路,甚至慢慢的,她会站在小爱那套房子的门口,偷偷往里边看,看到小爱从里边出来转头就跑,似乎很怕被骂,但是每次看到我之后,她会隔著门缝与我一起偷笑。

然后我悄声出来,蹲下来问她:“作业写完了吗?”

她会重重点头,我就带著她在附近玩耍,有时候我会用一张报纸给她叠一个“东南西北”,有时候会用树叶给她叠一个“蝙蝠”,但很少带她去商店里买东西,首先她不缺吃喝,其次我不是很想在这个村子里拋头露面,我不想別人说小爱的閒话。

后来,瑶瑶几乎每天都会来找我,但她不敢进来,就站在大门口眼巴巴的看,眼巴巴的等,她期待著从门缝里看到,客厅门打开的瞬间是我的身影。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小爱说:“你是不是训斥过她,让她不要来你这个院子?”

小爱说:“没有啊,我只是跟她说,这院子里养的都是狗,太脏了,不要让她进来,小孩子玩狗没轻没重的,万一再咬她一口,净是麻烦事。”

话是这么说的,可当时的语气是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於是我给瑶瑶买了一个哨子,金属的,很响,我跟她神秘兮兮的说:“今天叔叔教你一个召唤魔法。”

瑶瑶兴奋的拍著双手,“好哇好哇,叔叔你快说。”

我从兜里掏出那个亮闪闪的金属口哨,递给她,说道:“以后你想来找叔叔玩,你就在公路上吹响这个哨子,叔叔很快就会出现了。”

“真的吗?”

“你试试!”

我將哨子递给她,然后快速跑回了院里,並且关上了大门。

下一秒公路上传来哨声,我拉开大门,伸出头与瑶瑶对视的那一刻,她嘻嘻笑了起来,“真的耶!”

“哈哈哈哈。”我笑著跑过去,双手掐住她的咯吱窝,一把將她抱了起来。

就在我抱著她,一边顺著公路走,一边讲故事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我换成左手抱瑶瑶,然后空出右手从裤子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我爸打的,我好久没给他联繫了。

“餵?”

“亮亮,你现在搁哪哩?”

“我……搁天津呢,咋啦。”

“恁爷住院了,刚下病危通知,这次可能不中了,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我跟恁妈已经坐上火车了,想著给你打个电话……”

“某事,你要是没空就不说了。”父亲知道我不在bj了,但不知道我现在做什么,他怕打扰到我,所以赶紧补了这一句。

我听到爷爷快不行的时候,眼泪差点流出来,我说:“有空,有空,我现在就回去,俺爷搁哪哩!”

“市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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