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需要你

幽魂迷雾之路，死寂无声。只有脚步踩在湿滑腐叶上的粘腻声响，以及…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卡洛斯低著头，机械地迈著步子。他的右手死死攥著那枚苹果——那枚被迪达尔咬了两口的苹果。冰冷的果皮硌著他的掌心，那微红的缺口处仿佛残留著某种非人的气息，如同烙印般灼烧著他的皮肤。

齐贝伦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著军人的直率和不易察觉的担忧：“卡洛斯…別被蛊惑。”他试图用肩膀轻轻撞一下卡洛斯，却被对方僵硬地避开。

卡洛斯没有回应。他的思绪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碎片，在迪达尔那冰冷的话语和维纶老师痛苦的讲述中疯狂搅动。

师姐…维德尼娜…

那个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脑海。圣城…最神圣的殿堂…最纯洁的圣女…被最虔诚的神官…用最神圣的圣光…凌迟般折磨了整整一个月！圣光强行续命，只为延长那非人的痛苦！那不是在审判异端…那是在褻瀆一切称之为“神圣”的存在！那是人性最深处、最卑劣、最扭曲的黑暗，披著信仰的外衣，行著恶魔的暴行！

一股冰冷的、混杂著噁心与愤怒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这个世界…真的值得拯救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缠绕上他的心臟。在那场该死的尼贡战爭之前，他的人生信条是什么？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著”！是“关我屁事”！他一个从战爭废墟里爬出来的孤儿，一个被视作“人性暴行疮疤”的弃儿，凭什么要背负起拯救世界的狗屁责任？！凭什么？！

师姐…她是对的…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战慄。五神创世之初，不也降下过灭世洪水吗？不也是用滔天巨浪“净化”了污秽的大地，只留下“善者”卡利亚一家吗？这难道不是最古老、最神圣的“筛选”？

卢修斯、帕维尔、克林德、哈里斯…那些高高在上、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虫！金穗城里那些敲骨吸髓、无恶不作的黑帮！圣城告解室里那些令人作呕的、散发著腐臭的灵魂！还有那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的神仆们！

这些渣滓！这些蛆虫！难道…不应该被彻底净化吗？！

一股狂暴的、带著毁灭气息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炸开！伯纳德那个古板的小神官说得对！人性的底色就是一片污浊的泥沼！靠什么“感化”？靠什么“引导”？全是狗屁！只有最彻底的毁灭！最无情的净化！才能涤盪这污秽的世界！才能让真正的“善”得以喘息！迪达尔…她才是那个敢於执行神罚的…真正的“使徒”！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攥著苹果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果肉之中。那冰冷的苹果，此刻仿佛成了某种“真理”的象徵，散发著诱人墮落的微光。

“哞？”马尔科斯巨大的牛头凑了过来，瓮声瓮气地、带著牛头人特有的朴素困惑，“卡洛斯…你…捏烂了…苹果…”

卡洛斯猛地一震！如同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低头看著手中那枚被捏得汁液淋漓、几乎变形的苹果，又抬头看向前方——萨兰贝尔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她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素白的背影在幽暗的迷雾中如同不化的寒冰。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冰蓝色的眼眸穿透迷雾，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清冷如万载玄冰，锐利如破晓寒芒。没有斥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如同冰雪女王俯瞰迷途子民的…绝对的平静。

卡洛斯感觉自己的心臟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攥住！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愤怒、迷茫、动摇…在那双冰蓝眼眸的注视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蒸发！

“啪嗒。”

那枚被捏烂的苹果，终於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一小片污浊的泥点。如同他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被蛊惑的、带著毁灭气息的黑暗火苗，被瞬间浇灭。

他呆呆地看著地上那滩烂泥般的苹果残骸，又抬头看向圣女那清冷决绝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混杂著羞愧、后怕和某种更深邃东西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前方的迷雾，似乎更浓了。

幽魂迷雾之路的湿冷空气仿佛凝固了。卡洛斯猛地停下脚步，鞋底在泥泞中碾出一个深深的印痕。

齐贝伦、萨兰贝尔、马尔科斯同时回头，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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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他惯常的、市侩又玩世不恭的笑容。但这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嘴角的弧度勉强牵扯著，眼底却是一片空洞的死寂。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带著一种刻意为之的、夸张的疲惫：“小爷我…累了。”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头歪了歪，瓮声瓮气地、带著朴实的关切：“累了…就歇会…再跑唄？”

萨兰贝尔纱网下的冰蓝色眼眸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那层薄纱仿佛被无形的寒气冻结，微微颤动。

“卡洛斯…”齐贝伦的声音乾涩发紧，带著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仿佛喉咙被冰冷的铁钳扼住。

卡洛斯猛地一挥手，动作幅度大得有些神经质！他像是要挥开什么无形的重担，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尖利：

“我本来就是个混混！流氓！街头等死的烂人！”他用力拍著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要不是维纶老师！我他妈早八百年就投胎去了！坟头草都换了几茬了！”

他双臂猛地抱在胸前，像是要抵御什么寒冷，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挠著自己那头乱糟糟的金髮，眼神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