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需要你

“你们呢？！”他指向齐贝伦，“王子！元帅！生来就是担著江山社稷的贵人！”手指转向萨兰贝尔，“圣女！未来的大祭司！霜语氏族的希望！天生就该拯救苍生！”他的声音带著一种近乎刻薄的嘲讽，“我呢？小爷我一开始！就他妈是为了搞钱！为了巴结你这位元帅大人！好混个前程！这你他妈最清楚！”

他的目光转向萨兰贝尔，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有迷恋，有自嘲，有痛苦，最终化为一种刻意轻佻的逃避：

“至於你…”他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小爷我就是色令智昏！见色起意！行了吧？天下何处无芳草！等小爷有钱了！百城的名媛小姐们！排著队让小爷挑！何必在这儿…”

最后，他看向马尔科斯，那眼神里带著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老马！你一个奴隶！凑什么热闹？！”他声音嘶哑，“跟我回去！酒肉管够！咱俩…谁也不欠谁的！什么涅槃！什么救世！关咱屁事？！灭世？咱不忍心！救世？咱没那本事！隨便来个大佬！捏死咱俩就跟捏死蚂蚁一样！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活一天算一天！痛快一天是一天！不好吗？！”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头深深地垂了下去，断角几乎抵到胸口。他粗壮的手指死死攥著战锤的握柄，骨节发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默。那沉默沉重得如同山岳。

“你——！！！”齐贝伦的双眼瞬间赤红！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他如同离弦之箭般衝上前！紧握的拳头带著破风声，狠狠砸在卡洛斯那张写满“无所谓”的脸上！

“砰——！”

一声闷响！卡洛斯整个人被打得向后踉蹌几步，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泥泞里！嘴角瞬间破裂，渗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卡洛斯没有挣扎著爬起来。他就那么瘫坐在泥水里，捂著火辣辣的脸颊，却咧开嘴，露出一个更加夸张、更加扭曲的笑容！那笑容牵扯著破裂的嘴角，鲜血顺著下巴滴落，显得格外狰狞！他甚至还带著点“得逞”般的得意，声音嘶哑地笑道：

“哈！报仇了是吧？！元帅大人？！这一拳…可算打回来了！爽不爽？！”他指著自己的脸，语气轻佻得令人心寒，“小爷我靠脸吃饭的！这张脸…很值钱的！你赔得起吗？！”

然而，那夸张的笑容只维持了一瞬。泪水，毫无徵兆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从他瞪大的双眼中汹涌而出！混合著嘴角的血跡，在沾满污泥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跡。他像个被全世界拋弃的孩子，在泥泞中蜷缩著，声音破碎不堪，带著最深沉的绝望和不解，一遍遍嘶吼：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凭什么…要是我？！！”

齐贝伦看著地上那个又哭又笑、狼狈不堪的身影，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卡洛斯面前的泥地里！溅起的泥点沾污了他昂贵的丝绸常服。他颤抖著伸出手，想要去扶住那个颤抖的肩膀，却在半空中猛地僵住！

那只沾著泥污的手，悬停在冰冷的空气中，如同凝固的雕塑。他的脸上，只剩下无措的、深沉的痛苦和…无能为力的悲悯。

萨兰贝尔静静地站在几步之外。纱网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湖泊，倒映著泥泞中崩溃的卡洛斯和跪倒的齐贝伦。她没有说话，宽大的裙摆下，那双穿著小皮鞋的脚，却如同生根般，稳稳地钉在原地。

马尔科斯缓缓抬起头，巨大的牛眼通红。他看了看泥泞中的卡洛斯，又看了看跪著的齐贝伦，最后望向圣女那沉默决绝的背影。他巨大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断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著微光。

死寂的迷雾中，只有卡洛斯压抑的啜泣和泥水滑落的滴答声在迴荡。他像只受伤的幼兽，蜷缩在冰冷的泥泞里，金髮凌乱地沾满污泥，肩膀无助地颤抖著，將那张狼狈不堪的脸深深埋进臂弯，不敢去看任何人。

就在这时，一道浅紫色的身影，如同破开阴霾的月光，缓缓走到他身边。萨兰贝尔抬手，轻轻摘下了那顶遮掩她霜精灵特徵的小红帽。银白的长髮如流淌的月华，瞬间倾泻而下，在幽暗的迷雾中散发著柔和而圣洁的光晕。

她无声地蹲下身，紫色的萝裙如同盛开的莲，铺展在泥泞的地面上，却纤尘不染。她伸出双手，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捧起初雪，缓缓地、带著不容抗拒的温柔，捧起了卡洛斯沾满污泥和泪水的脸庞。

卡洛斯身体猛地一僵！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想要继续躲藏，但那双手的力量如此坚定而温柔，带著一种奇异的安抚魔力。他被迫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撞入一片冰蓝色的海洋。

萨兰贝尔冰蓝色的眼眸，此刻不再是万载不化的寒冰，而是融化的极地冰湖，荡漾著深邃而复杂的光泽——有理解，有痛惜，有决绝，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她的指尖，带著冰雪般的微凉，却无比轻柔地拂过他凌乱的金髮，如同梳理著受惊幼鸟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带著安抚灵魂的韵律。

然后，在卡洛斯呆滯的目光中，在齐贝伦震惊的注视下，在马尔科斯茫然的牛眼中——

萨兰贝尔的脸庞，缓缓地、坚定地靠近。

一个吻。

如同冰原上悄然绽放的第一朵雪莲，带著不容置疑的圣洁与纯净，轻轻印在了卡洛斯沾著污泥和血跡的额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卡洛斯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委屈、愤怒、恐惧、自暴自弃…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粉碎！他瞳孔放大，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只能呆滯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张绝美脸庞。鼻尖縈绕著她身上清冷的、如同雪松混合著月光的气息。

萨兰贝尔缓缓退开少许。她依旧捧著他的脸，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凝视著他失焦的瞳孔。两行清澈的泪水，如同融化的冰晶，毫无徵兆地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滑落，沿著她白皙的脸颊滚下，滴落在卡洛斯的脸颊上，与他未乾的泪痕混合在一起。

她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並非灿烂的笑容，而是一种带著无尽疲惫、却无比坚定的、如同破晓微光般的温柔笑意。

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清冷的命令，而是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近乎恳求的柔软：

“再陪我…走一段路…”

她顿了顿，冰蓝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坠落，声音轻如嘆息，却重若千钧：

“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