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方舟圣骸

“引导那些纯洁的灵魂…”

“寻找新的家园。”

话音落下的瞬间，驛站內陷入一片死寂！连马尔科斯都停止了咀嚼，巨大的牛眼茫然地眨巴著，似乎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救世”宣言。

卡洛斯、齐贝伦、萨兰贝尔的脸上，只剩下极致的震惊与…无法言喻的冰冷寒意！

驛站內的死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到了极限。迪达尔那双缠绕著暗红污渍绷带的苍白手掌，极其轻柔地將那个只被咬了几小口的苹果，放在了油腻的木桌中央。那鲜艷的红与桌面的污浊形成刺目的对比。

她动作优雅、精准得如同在圣坛前摆放祭品。接著，她从那宽大的修女袍袖中，抽出一方素白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绢帕。绢帕的边缘，用极细的银线绣著难以辨认的、如同荆棘缠绕般的符文。她微微低头，用绢帕的一角，极其缓慢、细致地擦拭著自己毫无血色的薄唇。每一个动作都带著一种近乎刻板的、神圣的仪式感，仿佛在完成某种不可褻瀆的清洁礼。

做完这一切，她將绢帕小心地、一丝不苟地摺叠成完美的正方形，重新收回袖中。兜帽的阴影下，那平板、糅合著圣咏与深渊迴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下暗流涌动的…不被理解的无奈：

“无论是…尼古拉斯教宗…伊格尼斯教宗…”她的声音微微停顿，仿佛在咀嚼这两个名字的重量，“…还是…维纶老师…”

她的头部极其缓慢地转动，兜帽阴影的边缘扫过僵硬的齐贝伦、寒霜笼罩的萨兰贝尔、一脸懵逼的卡洛斯，最后…仿佛穿透了驛站的墙壁，投向远方，“…亦或是…你们…理察…”

她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著袖袍的布料，声音如同在诵读一篇早已註定的悼词：“…都…心怀苍生…令人…敬佩。”

她再次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兜帽的阴影似乎加深了。那平板的声音里，陡然注入了一丝冰冷的、如同淬火钢针般的质疑：

“苍生是否值得你们为之燃烧？”

一声轻嘆，如同寒风吹过枯骨的空洞，从兜帽下逸出。她缓缓站起身，纯黑的修女袍没有一丝褶皱，仿佛她从未坐下过。

“也许你们暂时不能理解…”她的声音恢復了那种奇异的平静，带著一种俯瞰时间的篤定，“但我相信你们终究会明白。”

她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极其標准地交叉、合拢，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圣像前祈祷。她微微欠身，向著桌上那枚被咬过的苹果，向著这片喧囂而污浊的人间，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带著褻瀆般神圣感的礼：

“感谢主赐予食物。”

行礼完毕，她覆盖在兜帽阴影下的头颅，极其精准地转向了仍在茫然咀嚼的马尔科斯。那平板的声音里，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近乎“温和”的意味？

“谢谢你的款待。”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那纯黑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悄无声息地转身，滑向驛站门口。没有脚步声，没有衣袂摩擦声，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隨著她的移动而蔓延。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驛站內，时间仿佛凝固了。

卡洛斯、齐贝伦、萨兰贝尔、马尔科斯…四人如同四尊被施了石化咒的雕像，僵在原地。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死死地钉在桌子中央——那个被咬了几口的苹果上。

鲜艷的红皮上，留下几个清晰的、带著细微齿痕的缺口。缺口边缘，那苍白的果肉暴露在空气中，如同某种…无法癒合的伤口。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油腻的木桌上，在喧囂重新涌入驛站的嘈杂背景音中，散发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诡异的气息。

仿佛…那不是一颗普通的苹果。

而是…一位自深渊而来的圣徒…遗落人间的…圣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