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宽冕教宗

圣城梵拉蒂亚·通往教廷的圣道

伯纳德神官在前方引路，步伐保持著训练有素的平稳节奏，神官袍下摆纹丝不动。然而，他的內心却如同被投入了一窝马蜂！身后那喋喋不休、如同魔音灌脑的声音，正以极高的频率持续轰炸著他的耳膜和神经！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引路，而是在被一只巨大、聒噪、金毛的苍蝇精贴身环绕飞行！嗡嗡嗡…嗡嗡嗡…永无止境！

卡洛斯的声音如同自带扩音喇叭，在寧静的圣道上空迴荡：

“嘿！伯纳德！看——！！！”他猛地一拍旁边一座古老喷泉的石雕边缘，唾沫星子差点溅到伯纳德一丝不苟的髮髻上，“…这喷泉！知道多少年歷史吗？！说出来嚇死你！圣历元年开凿的！比你家祖坟都老——！！！”

伯纳德眼皮狠狠一跳！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忍著捂住耳朵的衝动，脚步僵硬地继续前行。

没走几步，卡洛斯又窜到马尔科斯巨大的牛躯旁，金毛脑袋几乎要撞上牛角！他手指著路边一尊庄严的骑士雕像，声音拔高：

“老马！看到没——！！！”他嗓门洪亮，“…圣路易冕下！文韜武略！號称『马上教宗』！当年骑著这匹神驹…横扫异端！那叫一个威风——！！！”他仿佛自己就是那“马上教宗”，挺胸抬头，鼻孔朝天。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眼眨了眨，瓮声瓮气地“哞”了一声，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吵到了。

卡洛斯完全无视了牛的反应，一个箭步又凑到齐贝伦王子身边！他指著道路两旁那些精美繁复、充满神圣几何美感的浮雕和拱廊装饰，语气带著夸张的鄙夷：

“元帅！您瞧瞧！瞧瞧——！！！”他手指用力戳著空气，“…这装饰风格！穆夏大师的杰作！圣光几何学的巔峰！”他猛地一甩金毛，脸上露出“乡巴佬不懂欣赏”的表情，“…再看看你们百城那什么玩意儿？！巴洛克？！俗！俗不可耐——！！！跟这儿比…那就是暴发户镶金牙——！！！”

齐贝伦王子深色的贵族常服下，身姿依旧挺拔优雅。他嘴角掛著那抹矜持的、王室特有的淡笑，目光平静地欣赏著沿途的景致，仿佛完全没听到身边那只“金毛喇叭”的噪音污染。只是那微微抽动的眼角，暴露了他內心的些许无奈。

卡洛斯见王子没反应，眼珠一转，又“嗖”地一声窜到萨兰贝尔圣女身边！他搓著手，金毛下的脸上堆起十二分“諂媚”的笑容（虽然看起来更像市井混混搭訕），声音甜得发腻：

“圣女大人——！！！”他凑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圣女周身散发的冰寒气息，“…此处…比您那高庭仙境如何？”他小眼睛滴溜溜转，试图捕捉圣女面纱下的表情，“…是不是…別有风味？”他越说越来劲，压低声音（但全街都能听见），“…要不…晚上…我亲自带您…好好逛一逛？…保证让您…流连忘返——！！！”

“滚。”

一个清冷、短促、如同冰锥刺破气泡的声音，毫无徵兆地从萨兰贝尔圣女面纱下响起！声音不高，却瞬间穿透了卡洛斯所有的聒噪！

卡洛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金毛下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整个人猛地一缩脖子，如同受惊的鵪鶉，“嗖”地一下向后弹开！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灰溜溜地躲到了马尔科斯巨大的牛躯后面，只敢探出半个金毛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著圣女的背影。

伯纳德神官在前方，清晰地听到了那声如同天籟般的“滚”字！他感觉那持续不断的“嗡嗡嗡”魔音…瞬间消失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春日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自己劫后余生般…清晰可闻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的声音！

啊——！

世界…终於…清净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轻盈了几分！引路的脚步，不自觉地…也变得轻快起来。

圣城梵拉蒂亚·圣堂

引路的伯纳德神官终於將眾人带离了喧囂的圣道，踏入圣堂那宏伟而肃穆的空间。高耸的穹顶仿佛连接著天国，巨大的彩色玻璃窗镶嵌在墙壁高处，描绘著五神创世的恢弘史诗。阳光透过彩窗，將斑斕的光影投射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薰香和一种令人心神沉静的、近乎凝固的庄严。

所有人的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在这神圣的空间里，任何喧囂都显得格格不入。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圣堂深处那巨大的神坛所吸引。神坛之上，五座巍峨的神像沐浴在彩窗投下的圣光之中，散发著令人屏息的神性光辉。

智慧神尼采的石像手捧象徵知识源点的圣典，目光悠远深邃，仿佛洞穿了时空的迷雾，凝视著宇宙的真理。那目光中没有悲喜，只有一种永恆的、超越凡尘的睿智。

自然女神艾娃侧首微垂，双目轻闔，面容寧静祥和。她的身躯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藤蔓与木缠绕其上，生机盎然却又带著一种亘古不变的静謐。她仿佛在聆听大地的心跳，与万物共鸣。

生命女神黛安娜怀抱一个象徵新生的婴儿，垂首低眉。她的姿態充满了无言的悲悯，那垂落的视线仿佛能抚慰世间一切伤痛，包容所有生命的脆弱与渴望。一股温暖而神圣的母性光辉，无声地流淌。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刚刚归位、矗立在神坛中央的战神凯撒！他身披重甲，巨剑前指，姿態威严无匹！那剑锋所指，仿佛能劈开一切黑暗与混沌！一股磅礴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战意与守护意志，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神坛之上，五座基座环绕，唯独死神兰斯的位置…空空如也。那空缺，如同一个无声的伤口，诉说著失落的歷史与未解的谜团。

这五尊神像所散发出的、混合著智慧、自然、生命、战爭的神圣气息，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它超越了信仰的藩篱，触及了生命对宏大、永恆与神圣的本能敬畏！

在这无言的、浩瀚的神性面前，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发自內心地、以自己的方式表达著最深的敬意。

齐贝伦王子右手抚胸，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標准的、带著古老传承的贵族抚胸礼。动作优雅而庄重，眼神中充满了对神祇伟力的敬仰。

萨兰贝尔圣女眼帘低垂。她双手交叠，轻轻置於胸前，指尖微动，结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如同冰晶凝结般的霜语礼仪手印。她的姿態清冷而虔诚，仿佛与这片神圣空间融为一体。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躯微微前倾。牛眼中闪烁著纯粹的敬畏光芒，巨大的拳头紧握，带著牛头人战士特有的力量感，重重地、一下一下地捶击著自己宽阔的胸膛！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咚！咚！”声！这是对力量与守护最朴素的礼讚！

伯纳德神官早已收敛了所有杂念。他双手合十，置於鼻尖之前，深色的神官袍纹丝不动。他低垂著头，口中无声地默念著祷文，姿態恭敬而虔诚，如同最谦卑的神仆。

卡洛斯…也罕见地安静了下来。他收起了那副市侩囂张的模样，金毛下的脸上带著一丝难得的、近乎肃穆的神情。他也学著伯纳德的样子，双手合十，置於胸前。

只是他那双小眼睛，依旧忍不住滴溜溜地转动著，偷偷打量著那尊威武的战神像，又瞥了瞥那空荡荡的死神基座，眼神中混杂著敬畏、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市侩的算计？但无论如何，在这片神圣的威压下，他终究是收敛了所有聒噪，保持了表面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