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哨营寨
腐叶沼泽边境·地火通道入口前哨营寨
腐叶沼泽边缘,临时搭建的木製营寨如同钉在泥泞与瘴气中的孤岛。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混杂著腐殖质的腥甜和硫磺的刺鼻。低矮的云层压著墨绿色的树冠,光线昏沉,只有营寨中央几堆驱虫的艾草火堆,摇曳著微弱昏黄的光,勉强撕开一片压抑的暗影。
卡洛斯背靠著一根歪斜的寨门柱,镶银的骚包皮甲在湿气里也蔫了几分光泽。他一条腿抖得像抽筋的琴弦,脚尖不耐烦地碾著脚下湿滑的苔蘚,碾出一小片泥泞的狼藉。
“嘖!”他猛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差点飞到旁边闭目养神的圣女靴子上,“那几个扑街!属乌龟的吗?爬也该爬到了吧?这都几点了!”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在潮湿空气里也顽强支棱著的金毛,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向沼泽深处那片更浓的、仿佛凝固的墨绿,“再不来,小爷我黄菜都凉了!不,是直接烂在泥巴里发霉了!”
旁边,马尔科斯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寨门另一半的空间。他盘腿坐在地上,厚实的牛屁股下垫著一块半湿的兽皮。巨大的牛头一点一点,断角隨著动作在昏暗中划出微弱的弧光。他怀里抱著个空荡荡的、还沾著麦粒的粗麻布口袋,肚子適时地发出一串悠长而响亮的“咕嚕嚕——”声,如同闷雷滚过沼泽。
老马抬起巨大的牛蹄,揉了揉瘪下去的肚子,瓮声瓮气地抱怨,声音里带著十二分的委屈:“对啊…俺的肚子都瘪成皮口袋了…还没开饭呢…”他眼巴巴地望向营寨里飘出炊烟的方向,鼻翼翕动,努力捕捉著那若有若无的、属於食物的渺茫气息,“俺闻著味儿了…好像是…菌子燉蜥蜴尾巴汤?哞…饿死俺了…”
齐贝伦元帅身姿笔挺如標枪,站在营寨唯一的瞭望木台上。深色披风的下摆早已被沼泽的湿气浸透,沉甸甸地垂著。他双手抱胸,目光沉静地投向远方那片被瘴气笼罩的、属於黑锋沼泽的方向。听到卡洛斯的抱怨,他头也没回,声音平稳,带著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穿透了湿漉漉的空气:
“稍安勿躁。”他顿了顿,目光似乎能穿透那浓稠的绿色,“沼泽诸部,集结散落。泥泞瘴癘,非比坦途。需要时间。”
一直闭目凝神,仿佛与周围湿冷环境融为一体的萨兰贝尔圣女,长长的银色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她微微侧耳,冰蓝色的眼眸缓缓睁开,望向与齐贝伦相同的方向,清冷的声音如同碎冰落入深潭:
“似乎…有声音。”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卡洛斯和老马同时竖起耳朵。
起初,只有沼泽深处永不停歇的虫豸嘶鸣、水滴从腐烂叶片上坠落的嘀嗒声,以及风吹过扭曲树冠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沙沙声。
但渐渐地,一种新的、极不和谐的声浪,如同钝刀锯木头般,顽强地、荒腔走板地、由远及近地刺破了这片自然的背景音:
“嗷呜——嗷——!!!”
那声音粗糲、嘶哑,带著一种原始的、未经驯化的野性,还有几分…用力过猛的滑稽?
“黑锋沼泽!嗷!我!称!王——!!!”
歌词倒是听得真切,只是那调子跑得比沼泽里受惊的泥沼蜥蜴还快,忽高忽低,完全找不到北。
“斧头链球!嗷呜!我!最!狂——!!!”
伴隨著歌词,似乎还有金属碰撞的“哐当”乱响和沉重的脚步声,搅得泥浆飞溅。
“谁!敢!挡——!!!”
这一嗓子吼得尤其卖力,几乎破了音,带著一种豁出去的莽劲儿。
“尼贡魔像!嗷嗷!也!照!刚——嗷呜!!!”
最后一声悠长的、带著明显模仿狼嚎痕跡却更像狗被踩了尾巴的尾音,终於清晰地传到了营寨前。
卡洛斯脸上的焦躁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著嫌弃和憋笑的扭曲表情取代。他掏了掏耳朵,仿佛要把那魔音灌脑的调子挖出来:
“我…靠…”他嘴角抽搐著,看向圣女和老马,“这…这他娘唱的是个啥?黑锋沼泽的方言?也太塑料了吧?调子都跑到无尽荒漠去了!这歌词…谁写的?古惑狼看多了吧?还『照刚』?刚得过吗就刚?”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嘴咧开,露出一个憨厚又带著点懵懂的笑容,牛耳朵愉快地扇了扇风:“哞…唱得…挺有劲儿!就是…有点费耳朵…”他顿了顿,肚子又“咕嚕”一声,“唱完…是不是…就能开饭了?”
圣女萨兰贝尔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幻觉。只有那微微抿紧的、几乎看不见弧度的唇角,泄露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无语”的情绪。她轻轻吐出一个词,声音轻得像嘆息,却精准地飘进卡洛斯耳朵里:
“…艺术细菌。”
泥浆飞溅,腥风裹挟著硫磺与腐殖质的气息扑面而来。三道身影衝破浓稠的绿瘴,踏著泥泞,走到了营寨前摇曳的艾草火光之下。
为首的格尔特酋长,那张覆盖著墨绿钢鳞的洪荒巨脸,此刻如同被沼泽毒藤狠狠绞过,每一道沟壑都写满了扭曲的痛苦。他熔金般的竖瞳死死盯著地面一块被踩烂的菌菇,仿佛那是他仅存的尊严碎片,巨大的鼻孔喷出两道灼热的白气,在潮湿空气中凝成两团翻滚的雾。
旁边的唤雷公子,一身纤尘不染的银白劲装此刻也沾上了几点泥星。他雪白的虎爪死死抠进营寨门口一根粗糲的原木柱子,指甲刮擦木屑的“嗤嗤”声尖锐刺耳。那张俊美无儔的脸上,一只修长的手死死捂住了眼睛,指缝间露出的半张脸,肌肉紧绷,嘴角微微抽搐,仿佛正在经歷一场惨绝人寰的酷刑。
只有黑鬃,站在两人中间,油亮的黑毛在火光下得意地反著光。他努力挺著並不宽阔的胸膛,双手抱拳,对著营寨前的几位“大佬”,行了一个自认为江湖气十足、实则歪歪扭扭的抱拳礼。声音洪亮,带著一种“老子终於混出头了”的亢奋:
“教母大人!”他先是对著圣女方向,脑袋用力一低,差点把脖子闪了,“双红棍黄毛哥!”转向卡洛斯,眼神热切,“白纸扇奇哥!”又对齐贝伦元帅方向拱了拱手,隨即目光扫过马尔科斯,“头马牛哥!”最后,他环视一圈,嗓门拔得更高,带著一股子“匯报工作”的劲头:
“各位大佬交代的开山立柜、招兵买马、壮大社团的差事,小弟我是一日不敢忘啊!如今咱『黑兽部落』,”他特意加重了部落名字,仿佛这是什么金字招牌,“那是兵强马壮,地盘稳固,在沼泽这一亩三分地,那也是响噹噹的字號了!这一切,全靠各位大佬提点栽培!小弟我,没齿难忘!”他用力拍了拍胸脯,拍得咚咚响。
空气瞬间凝固。
圣女萨兰贝尔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她冰蓝色的眼眸微微抬起,目光落在黑鬃身上,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在看一块即將被彻底净化的污秽般的冰冷杀意。那杀意如有实质,让周围湿热的空气都仿佛结了一层寒霜。
齐贝伦元帅捏著眉心的手指猛地加重了力道,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沉重得仿佛能压垮脚下的原木瞭望台。他闭上眼,似乎在努力平復某种即將爆发的情绪。
马尔科斯巨大的牛头歪了歪,断角在火光下划出一个迷茫的弧度。他瓮声瓮气地小声嘀咕:“社团?开山…立柜?哞…不是…打耗子吗?”他挠了挠断角根部,一脸懵懂。
格尔特酋长巨大的头颅猛地扭向一边,熔金竖瞳死死盯著沼泽深处翻涌的瘴气,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巨石摩擦的沉重嘆息。他三米五的巨躯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某种难以言喻的屈辱。
唤雷公子捂著眼睛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咔吧”作响。他抠进木柱的虎爪骤然发力,“咔嚓”一声脆响,硬生生在坚硬的木头上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木屑簌簌落下。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將被打破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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