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雪来客

紫荆城·官道·西行故事会

紫荆城宽阔的官道旁，广袤的田野间，几架结构精巧、闪烁著黯淡符文光泽的灌溉设备正发出病態的嗡鸣。几缕带著焦糊味的青烟，顽强地从其中一架设备的核心符文盘缝隙中裊裊钻出。几名身著沾满泥土的灰袍符文师围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如同啄木鸟般快速地在复杂的符文阵列上点划、调试，发出细微却急促的“咔噠”声，显然又陷入了恼人的技术性故障。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辆行驶在官道上、显得格外悠閒的四轮马车。车厢內暖意融融，瀰漫著炒瓜子、蜜饯乾果的甜香和一丝淡淡的酒气，气氛轻鬆得如同郊游。

“好耶——！”

缩在左侧角落软垫里的卡洛斯，此刻像被弹簧弹起，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半身！右手握拳，带著一股狠劲儿狠狠向空中一挥！脸上洋溢著毫不掩饰的、近乎幸灾乐祸的痛快！他身体一转，那头耀眼的金髮甩出一道弧线，对著前室驾车的马尔科斯大声嚷嚷，声音几乎要掀开车顶：

“老马！听见没？！死得好！那个道貌岸然的王八蛋！死得可太便宜了！要我说！就该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才解恨！”

“咕咚…咕咚…”

前室驾车的马尔科斯，巨大的牛头微微后仰，拎起一个硕大的皮囊，狠狠灌了几口辛辣呛鼻的劣质麦酒，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吞咽声。

这两天他化身说书人，口乾舌燥地讲著《龙骑士》的跌宕起伏。而车厢里的三位听眾，愜意无比地沉浸在故事里。那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红衣绿帽杀人魔”阴影，早已被精彩纷呈的江湖恩怨挤到了九霄云外，烟消云散。

《龙骑士》的故事確实魔力非凡，牢牢抓住了每个人的心弦。

每当老马用朴实的语言，讲到那位大侠死守孤城，以残躯铸成血肉长城，浴血奋战只为护佑身后万千百姓撤离时…

“好——！！”

左侧的齐贝伦元帅会猛地一拍自己结实的大腿！发出沉闷的响声！身体瞬间绷得如同標枪般笔直，眼眸中仿佛有烈火在燃烧，声音洪亮如战场號角，震得车厢嗡嗡作响：

“好一个大丈夫！当为天下先！死守国门！义薄云天！此乃真英雄！”军人的热血被彻底点燃，恨不得自己也投身那悲壮的战场。

当老马笨拙却真诚地描绘那位冻龄仙女容顏如何绝世，气质如何清冷如九天孤月时…

角落的卡洛斯会一边“咔嚓咔嚓”地嗑著瓜子，一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偷偷地、飞快地瞥一眼右侧静坐如画的萨兰贝尔圣女。那小眼睛里闪烁著狡黠而自得的微光，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带著点臭美的弧度，仿佛在说“瞧瞧，这气质，熟不熟悉？”。

听到主角原本只是个市井小混混，靠著机缘和坚韧一步步逆袭时，他更是代入感十足，腰板挺得比元帅还直，仿佛自己就是那主角。

而当讲到独臂大侠与冻龄仙女之间那份歷经磨难、跨越年龄与世俗眼光的忘年深情时，他眼神开始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捻著衣角，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显然陷入了某种极其旖旎的、主角换成了他自己的遐想…

当老马敘述到那位高冷仙女因情所困，被奸人设计陷害，身陷囹圄、命悬一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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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侧的萨兰贝尔圣女，素白的面纱下，那总是清冷如古井的目光会微微失神、黯淡。她纤细如玉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膝上柔软的衣袍布料，秀美而疏离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起，仿佛能穿透故事，真切地感受到那份锥心刺骨的痛楚与绝望。

每当这时，角落的卡洛斯总会异常敏锐地捕捉到圣女周身瀰漫开的那一丝低气压。他会立刻收敛起所有的嬉皮笑脸和旖旎心思，身体微微前倾，越过並不存在的界限，声音刻意放得轻鬆而篤定，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感：

“放心！圣女大人！您把心放回肚子里！”他拍拍胸脯（拍得瓜子皮乱飞），“咱们听的这本书！结局肯定是大团圆！高冷仙女必须好好的！谁敢让她不幸，让她掉一根头髮丝儿，我卡洛斯第一个不答应！提刀就去砍了那写书的！”

而当老马最终讲到那跨越了整整十六载春秋的漫长等待、绝望中的坚守与最终震撼人心的重逢时…

圣女会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嘆息一声，那嘆息悠长而空灵，仿佛承载了故事中十六年的光阴重量：

“十六年啊…”声音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悵惘，如同穿越了时光的长河，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还有吗老马？！”左侧的齐贝伦元帅听得血脉僨张，意犹未尽！他身体大幅度前倾，结实的手臂直接搭在了车厢前壁上，“再来一段！这种侠肝义胆、快意恩仇的故事！听著提气！解乏！比看军报过癮多了！”

前室驾车的马尔科斯巨大的牛头得意地晃了晃，瓮声瓮气的声音带著一丝憨厚的炫耀，从前室传来，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哞…青叶姐说…她那还有更劲爆！更受欢迎的故事！”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些拗口的书名，“…叫…《三侠传》！讲的是…一个义薄云天、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狼人大侠！一个痴心不改、守望百年的树精灵王子！还有一个…运气逆天、一路开掛躺贏的人类苦修士！三人义结金兰！除暴安良！闯荡天下的热血故事！”

“义薄云天的狼人大侠？！”左侧的齐贝伦元帅眼睛瞬间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身体坐得如同钢浇铁铸！这豪气干云的角色设定，精准地戳中了他深埋的侠义情怀！

“舔狗？！开掛？！苦修士？！”角落的卡洛斯金髮下的耳朵“噌”地一下竖了起来！像嗅到腥味的猫！小眼睛里闪烁著八卦和吐槽的熊熊烈焰！这奇葩又带感的角色设定简直是为他量身定製的槽点发射器！“这组合…绝了！”

“树精灵…王子？”右侧的萨兰贝尔圣女，素白的面纱也微微转向前室方向，清冷的声音里，罕见地透出一丝纯粹的、被种族本身而非故事吸引的好奇。长生种与自然的羈绊，总是能触动她的心弦。

“快！”左侧的齐贝伦元帅大手一挥，如同在帅帐中点將，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別卖关子！速速与我讲来！就从那狼人大侠如何义薄云天开始！”

“吁——！”

马尔科斯轻轻一抖韁绳，巨大的駑马打了个满足的响鼻，四蹄依旧踏著轻快的节奏。

夕阳熔金般的余暉，慷慨地泼洒在宽阔的官道上，將马车长长的影子温柔地拉向东方。马车晃晃悠悠地，如同一个醉心於旅途的老者，一路向西。

车轮碾过坚实平整的路面，发出规律而安稳的“轆轆”声，仿佛在为即將拉开序幕的、更加光怪陆离的《三侠传》故事，打著充满期待的前奏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