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丝乡愁

兰德治安官的身影出现在城门甬道的阴影中。他依旧穿著那身旧军服，腰间挎著制式军刀，手里拎著那个不离身的金属小酒壶。他走到奥托爵士身边，仰头灌了一口。

“教父。”兰德的声音带著一丝沙哑，对著奥托爵士微微頷首。

奥托爵士看著他手里的酒壶，眉头微蹙：“少喝点。年纪轻轻的，別不爱惜身体。”

兰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明白。”他放下酒壶，那双如同寒潭般的冰冷眼眸，却精准的锁定在刚刚经过他身边的齐贝伦·维尔王子身上。

齐贝伦王子脚步一顿。迎上兰德那毫不掩饰的审视、甚至带著一丝…挑剔和敌意的目光。

来者不善…齐贝伦眉头微蹙。

另一边，卡洛斯眼珠一转，一把拉住还在好奇张望的马尔科斯那粗壮的胳膊，压低声音，带著蛊惑的语气：“老马，別看了，今天小爷我带你开开眼。领略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罗斯美食，！百城最顶级的馆子。管饱！”

马尔科斯的牛脸上瞬间绽放出幸福的光芒，他瓮声瓮气地应道：“好！好！”巨大的蹄足迫不及待地跟著卡洛斯，朝著城內繁华的街道方向挪动，留下身后一片微妙的氛围和…兰德那双依旧紧盯著齐贝伦的、冰冷锐利的眼眸。

元帅府邸

元帅府邸坐落在百城相对安静的贵族区。府邸不算奢华，但庭院整洁，房间宽敞明亮，一尘不染。家具陈设虽不华丽，却用料考究，摆放得一丝不苟，处处透露出奥托爵士的用心。

齐贝伦王子坐在宽大舒適的皮质沙发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凝重。他刚洗去一路风尘，换上了一身乾净的便服，但眉宇间的压力並未消散。他微微抬手，打断了正凑在一起、唾沫横飞地討论著“圣灵冰泪”在百城如何定价、如何包装才能卖出天价的卡洛斯和斯科特。

“斯科特，”齐贝伦的声音低沉，带著一丝探究，“那个兰德…什么来头？他似乎…对我敌意不小。”

斯科特·斯洛正优雅地晃动著水晶杯里的红酒，闻言动作一顿。他放下酒杯，脸上那副精明的商人表情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丝带著回忆的复杂神色。

“兰德…”斯科特的声音平缓，带著一丝追忆，“我是质子，他是养子。奥托爵士…膝下无子。”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维伦主教…当年在边境战场的一处废墟里捡到了他，襁褓之中，父母皆亡。奥托爵士…將他视如己出，抚养成人。待我…也如同亲子。”

卡洛斯原本还在为被打断“商业大计”而撇嘴，听到“战场弃婴”、“视如己出”这几个字时，他那双总是滴溜溜乱转、充满市侩精光眼眸里，极其罕见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触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似乎还残留著维伦主教爆栗的余温），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齐贝伦眉头微蹙，但隨即又被新的困惑覆盖：“既然如此…为何他对我敌意如此之大？我与他…素未谋面。”

斯科特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无奈的弧度：“他是军人。纯粹的军人。”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带著一丝洞察世事的冷静，“骨子里刻著军人的荣誉感和…对敌人的憎恶。你…来自恩维尔，是战胜国的王子，更是即將督战罗斯的元帅。在他眼里…你天然就是压迫者，是敌人。敌意…能小才怪？”

齐贝伦沉默片刻，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明白了…”他靠在沙发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扶手。

斯科特看著齐贝伦凝重的神色，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劝慰：“不过呢…兰德这个人…肯定是不坏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就是…一根筋！轴得很！认死理！最看不惯的就是…嗯…紈絝子弟。你要是能让他看到点真本事…没准…可以爭取一下？”

“哐当！”

一声闷响打断了斯科特的话。

只见马尔科斯窝在角落里一张特製的加宽沙发上，脸上写满了“不满意”。他正抓著一个精致的红酒杯，但那杯子在他手里小得可怜。他刚才学著斯科特的样子，仰头就是一大口！结果那点红酒还不够他润喉的。他瓮声瓮气地抱怨：“没劲！这点水…不够塞牙缝的！俺想喝麦酒！带劲儿的！”

卡洛斯瞬间从“触动”状態惊醒。心疼得直跳脚。他指著马尔科斯手里的空酒杯，声音都变调了：“老马！你个败家玩意儿！你知道这一小杯能买多少桶麦酒吗？！啊？！够你喝到明年开春了！”

马尔科斯脸上满是委屈，深褐色的眼睛眨巴著：“俺不管…就是没劲…你帮俺买点唄…”

卡洛斯看著马尔科斯那副“不给买就哭给你看”的憨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挥挥手：“行行行！小爷我上辈子欠你的！等著！这就去给你买！这百城…小爷我熟！闭著眼睛都能摸到酒馆！”他一边嘟囔著，一边麻利地站起身。

齐贝伦和斯科特见状，也收敛了心神，准备继续商议罗斯复杂的局势和即將开始的巡疆事宜。卡洛斯听著他们又开始討论什么“地方豪强”、“赋税徭役”、“军备整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夸张地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写满了“无聊透顶”。

“哎呦！这些话题…听得我脑仁疼！”卡洛斯夸张地嘆了口气，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一旁安静端坐的萨兰贝尔身上。

萨兰贝尔·霜语正端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她眼眸低垂，似乎在凝视著面前茶几上那瓶尚未开启的红酒。那瓶身深红、標籤古朴的酒瓶，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著诱人的光泽。她的目光极其隱晦地在瓶身上停留了片刻，宽大袖袍下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隨即，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迅速移开视线，恢復了往日的清冷无波。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喉间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吞咽动作，暴露了她內心一丝…渴望？

卡洛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嬉皮笑脸地凑近萨兰贝尔：“圣女大人！要不要跟我去逛逛百城的夜市？我跟你说！那才叫有生活！热闹！烟火气！比在这儿听他们念经有意思多了！”

萨兰贝尔仿佛没听见一般，如同冰雕般纹丝不动。只有那素白的面纱边缘，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卡洛斯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尷尬。他撇撇嘴，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副“你们这群无聊的傢伙不懂享受人生”的表情。

“得！一群无聊的傢伙！小爷我自己出去兜风了！”他一边嘟囔著，一边脚步轻快地朝著门口走去，金髮在灯光下跳跃著，仿佛已经嗅到了夜市美食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