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溪水电站项目部,日子就像工地上的推土机,吭哧吭哧地往前赶。

林胜利很快就適应了早出晚归、与泥土灰尘为伴的生活。

他每天跟著老孙下工地,从大坝泄洪闸门基座的钢筋绑扎,到引水隧洞衬砌的混凝土浇筑,每一个环节他都仔细观察,不懂就问。

张思明依然时不时抱怨两句环境艰苦,但手上的活儿倒也不含糊;

李强则是个十足的书呆子,遇到任何实际操作与书本理论不符的地方,都要拿出小本本记录下来,然后缠著林胜利探討。

这天下午,林胜利和李强被派到泄洪闸门基座的混凝土浇筑现场。

这个基座可不简单,它是整个龙溪水电站的核心部位之一。

龙溪水电站,是国家“七五”计划期间重点上马的能源项目,设计总装机容量达到80万千瓦,建成后將为西川乃至整个西南地区提供源源不断的电力。

光是大坝,就计划建成一座150米高的拱坝,这在当时国內都是数一数二的工程。

而这泄洪闸门基座,直接关係到將来汛期泄洪的安全和效率,马虎不得。

现场,几名工人正挥汗如雨地操作著振捣棒,將刚刚倾倒下来的混凝土捣实。

林胜利站在旁边,目光紧盯著振捣棒的移动轨跡。他发现,工人们为了赶进度,振捣棒插入混凝土的时间似乎有些短,而且拔出时也显得过快。

在他的现代水利知识体系里,混凝土振捣的目的是排出內部气泡,確保密实度,防止出现蜂窝、麻面和空洞。

这直接关係到构件的强度和抗渗性,对水电站这种长期承受水压的结构尤为重要。

他看到一个工人刚把振捣棒抽出来,准备插入下一个点,便忍不住上低声对老孙说。

“孙师傅,您看,这振捣棒是不是……可以多停留一会儿?我感觉有些地方,气泡可能还没完全排乾净。”

老孙闻言,眯了眯眼,往浇筑区看了看。

他拍了拍林胜利的肩膀,笑著说:“小林啊,你小子倒是心细!不过咱们这都干了几十年了,手感准著呢。”

“这振捣啊,讲究个『快插慢拔』,还得均匀。”

“时间长了,骨料容易分离,反而影响质量。而且啊,现在这活儿赶得紧,领导都盯著进度呢!”

旁边一个姓赵的老工人,听见林胜利的话,嗓门儿也大了几分。

“嘿,小林,书上学来的东西,跟咱这手上功夫可不一样!”

“你看看,这混凝土多稠,振捣棒一插进去,浆都冒出来了,这就说明捣实了!”他显然对这个年轻大学生的“指手画脚”有些不耐烦。

李强在一旁听著,小声对林胜利说:“胜利,我记得《水工混凝土施工规范》里写过。”

“振捣时间要以混凝土表面停止下沉、不再冒气泡为准。他们这样,確实……”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林胜利心里头门儿清,这哪儿是简简单单的技术活儿啊,分明是老一辈凭著“手感”“经验”干活儿,跟自己这些大学生学来的“科学规范”在较劲儿。

更要命的是,这里头还掺杂著“赶紧把活儿干完”和“到底要不要把质量做到极致”的左右为难。

可那些瞧著不起眼的小毛病,搁在水电站这种百年工程上,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埋在底下的定时炸弹,要出大乱子的!

他没有爭辩,只是更仔细地观察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指著基座边缘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对老孙说:“孙师傅,您看这里,振捣棒可能没够到。要是这里出现空洞,將来水压一大,就怕出问题。”

老孙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地方確实有些不平整,隱隱约约能看到几个小气泡。他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下,对旁边的工人喊道:“老张,你把振捣棒再往这边挪挪,再捣几下!”

老张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振捣棒再次插入,果然,又冒出了一些气泡。

老孙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看了林胜利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

这事儿很快就在技术组传开了。

有人说林胜利是“书呆子”,爱挑刺;

也有人说他“心细如髮”,有真本事。

张思明听到风声,跑过来拍了拍林胜利的肩膀。

“可以啊胜利,第一次下工地就敢指出老工人的问题,胆儿挺肥啊你!”

李强则更是对林胜利崇拜不已,缠著他问了很多关於混凝土振捣的细节问题。

晚饭后,他特意搬了个小凳子,坐到林胜利床铺边,手里还拿著那个小本本。

“胜利,你下午跟孙师傅说的那『气泡没排乾净』,到底是个什么理儿啊?”李强一脸求知若渴。

“书上是说要振捣密实,可实际操作中,师傅们都说凭手感,振捣棒一插下去,浆冒出来就差不多了。这中间的门道,你能给我讲讲吗?”

林胜利看著李强那副认真的样子,知道他是真想学明白。

他儘量用能理解的语言解释道。“咱们都知道,混凝土里面有水泥、砂子、石子,还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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