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指望衙门会去抓真凶,他们是不会帮老百姓的,尤其小艷秋还是个下九流,在他们眼里如狗一般低贱。”

“听说新来的典史好像挺正派的,不知道能不能抓住凶手。”

“別瞎琢磨了,什么叫官官相护懂吗?再说典史都不入流,人家巡检可是正九品,他根本不敢抓的。”

卫渊把手里的红油纸伞压低了一点,快步穿过街巷。

刚进西衙后院,卫安闻声走了出来,有些惊讶看著卫渊道:“少爷,你……”

“我官服放哪儿了?”

“就在衣橱里边。”

卫渊把手里的雨伞递给卫安,走进自己的臥室,打开衣橱拿出官服穿好,转身出西衙直奔县衙大堂而去。

陶泽不在堂上,不过师爷曾锐在,起身打招呼道:“卫大人!”

“陶大人在哪儿?”

“他……”曾锐张了张嘴,似乎有点不想回答,却听陶泽的声音从后堂里传来:“子期,进来。”

於是快步向里走去,进了后堂一看,陶大头正在喝茶呢。

“为罗世勛的事儿来的吧?”老陶拿过一个空杯子,倒上茶放到卫渊面前。

“您已经知道了?”

“黄仁贵刚从我这儿走。”

卫渊在椅子上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点点头道:“安溪铁观音,不错。”

“你也喜欢喝?”陶泽笑著问道。

“我对茶没什么研究,好喝就行。”

“能一口喝出安溪铁观音,就已经是內行了。因为这种半发酵的口感,兼具绿茶的清香和红茶的醇厚,一般人喝不来,只会说茶味太淡。”

卫渊放下茶杯,静静地看著陶大头,看他能閒扯到什么时候。

“你想抓罗世勛?”陶泽也放下了茶杯,抬头问道。

“对!”

“这是以下犯上。”

“我知道。”

“你想让我帮你?”

“对!”

陶泽不再说话,重新拿起茶杯,一口一口地抿了起来。

卫渊再次静静地看著他,等他再次开口。

“原本……我以为你是一时衝动才有抓罗世勛的念头。”陶泽终於又开口了,“毕竟年轻嘛,谁没有血气方刚的时候?”

“但是你既然这么沉得住气,那不妨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定罗世勛的罪。”

“有!”卫渊点头。

“几成?”

“您要几成?”

“十成!”

“怎么个十成法?”

“人证,物证,还有罗世勛本人的口供,签字画押的口供,而且……”陶泽的神情已经无比严肃,目光深沉得犹如东边的大洋,“不能用刑,但凡他身上有一道你造成的伤痕,我第一个把你下大狱!”

“不能用刑,那就只能慢慢熬他。大人,你给我多少时间?”

陶泽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想了想,道:“现在你去拿他,我就得立刻呈文知府大人。”

“不过天雨路滑,风大浪急,最快也得明天傍晚才能送到。此时知府衙门早已散值,呈文是送不进去的,得等明天早上。”

“然后当天能不能递到知府大人手上,得看当天收呈文那人的心情。若是没有加急两个字,怕是得隔天甚至几天以后才能放到知府大人的案头。”

“而知府大人看见呈文之后,必会琢磨一下为何我没写加急两字,想明白之后便会放在一边过几天再看。如此一来,至少七八天以后才会派人来过问此事。”

“够了!”卫渊点头道。

陶泽站起身,两手负在身后走到窗前,看著廊檐下滴成珠串状的雨帘,缓缓说道:“罗世勛不是第一次祸害戏子了,这是他的癖好,本地官场人尽皆知。”

“只不过以前都没闹出人命,这一次……”

轻轻嘆了口气,陶大头接著说道:“按理说这事儿我们不该管,也没法管。毕竟群仙舫的案子才是头等大事,没必要因小失大。”

“但是……”陶泽转过头来,看了卫渊一眼,“你进来之时,我便知你心意已决,无论我同意与否,你都会去拿罗世勛。”

“既然如此,我倒也不妨硬气一回。让那些企图斗垮我们的人看看,我陶泽也不是好惹的。”

卫渊站起身,两手抱拳:“大人放心,此案我定办成铁案,让罗世勛伏法!”

陶泽点点头:“拿下罗世勛要紧,群仙舫的案子也要紧,你现在有什么头绪没有?”

卫渊想了想,走近几步,在陶泽耳边轻声说道:“群仙舫老鴇沈三,是无回门的人。”

“无回门?”陶泽愣了一下,“什么来头?”

见他反应真实,不像是事先知道的模样,卫渊便道:“买凶杀人的来头。”

“哦?”陶泽看了卫渊一眼,“你確定?”

卫渊点点头。

“如此说来,这个群仙舫暗地里还在做杀人的买卖?那或许是……”陶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回茶桌边上,屁股缓缓坐下,但立刻又站了起来。

“子期,兹事体大,你可有確凿证据?”

卫渊心想证据我都烧掉了,而那块木牌也说明不了什么,於是反问一句:“大人,为何说兹事体大?”

“你……”陶泽犹豫了一下,忽然摆手道:“你暂时不要知道的好。对了,先去拿下罗世勛,以免他逃回温陵府。”

“是!”

看见卫渊离开,师爷曾锐快步走入后堂,“大人,您还真的让他去抓罗世勛?”

陶泽沉默不语,似乎还在想之前的事情。

“唉,这个卫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节骨眼上了还给您添乱,真是……”

“不!”陶泽摆摆手,“他不是添乱,他是在帮我们。”

“大人的意思是……”曾锐似乎有点明白过来,说道:“他闯了祸,御史台王总宪就会来蹚这个浑水,因为卫渊其实是他的人。”

“没错。”陶泽点头,“別人都以为卫渊走的是张辅臣的门路,但其实他真正的靠山是左都御史。”

“要知道当年不是他父亲一人担责,揽下所有的罪名,如今御史台的头把交椅也轮不到姓王的来坐。”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保卫渊的。如此一来,御史台就算站在了咱们一边,你说是不是好事?”

“大人,高!”曾锐竖起大拇指道。

陶泽脸上却没有得意之色,反而皱起眉头,目光看向窗外道:“刚才卫渊告诉我,群仙舫老鴇沈三暗地里还干著杀人的买卖。”

“啊?”曾锐吃了一惊,“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如此一来,我倒是有点明白这案子是怎么回事了。”陶泽忽然转过头,示意曾锐走近点,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南洋,龙子。”

唰!

曾锐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看著陶泽,“是,是她乾的?”

“八成是,要不然谁敢灭这种人的口?”

“那,那为何不毁尸灭跡,反而……”

“亏你还是个师爷!”陶泽不满地瞪了曾锐一眼,“什么叫一石二鸟?这就是!”

“既灭了口,又给咱们出了个难题,此种神仙手段,普通人根本做不出来。”

“大人,那现在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反正……天塌下来,有卫渊扛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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