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阳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但没心思深究,而是利索地抽出了合同查看。
条款清晰,金额一栏填写的数字,足以让周阳这种存款四位数的失业者呼吸停滯几秒。齐彬在金钱上表现得极其慷慨,仿佛那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代码。
周阳確实缺钱,但此刻让他手指悬在签名处的,並非这串天文数字,而是齐彬的一句话。
“在记忆世界中將其唤醒,是除了等待上帝显灵之外,唯一可能让他睁开眼睛的方法。”
至於钱……既然要冒著自己变成傻子的风险进这个火坑,这钱他不要白不要。万一真出点什么事,这钱还能让远在老家的父母后半生无忧。
周阳潦草地签下名字,然后將笔和合同扔了回去,像扔掉一块烫手的烙铁。
半小时后,周阳躺进了伊甸桥中。
冰凉的凝胶层贴上裸露的肌肤,瞬间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感觉自己沉入了某种活物的腔体,有种说不出的噁心感。
一舱之隔的地方,几个科奎的工作人员正把陈默“拆卸下来”,再“安装”进另一个舱室里,为了维持陈默在伊甸桥中的生命体徵,他们还要处理维生器械的接洽。
看到陈默的躯体被人肆意摆弄著,周阳的心里再次涌现出一种极为荒诞的不真实感。要知道陈默此人极为孤僻,与人交往更是疏离。那时候除了周阳以外,其他人想要搭个肩都会被他躲开。
要是以前的陈默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或许会露出他那副標誌性的、带著点讥誚的冷笑,然后留下一句毫不留情的刻薄评价吧。
也许去到陈默的记忆里……便能见到以前的陈默了吧。
科奎的人忙完了,他们退到了两米之外。与此同时,伊甸桥沉重的舱盖开始缓缓下放,带著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周阳看著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舱盖,再次转头看向了隔壁那个沉默的邻居。
心想,陈默啊陈默,不可一世的你,怎么就混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体释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阳感觉脖颈侧面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紧接著,一股奇异的麻痹感迅速沿著脊椎向上蔓延。
很快,眼前的世界陷入黑暗。
周阳感觉自己在一瓶粘稠的墨汁里下坠,在通向虚无深渊的路上,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开始扭曲、溶解。
突然,他身边的黑暗就像关掉的喷泉般,向下瓦解。
他一脚踏进了光亮里。
他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房间,不超过五平米,角落里堆积的杂物让空间更显逼仄。墙壁是斑驳的石灰墙,贴著几张早已褪色卷边的卡通贴纸。屋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来自那扇虚掩的门外。
昏黄的、带著午后慵懒质感的光线,从门缝里挤进来,斜斜地投在地上,拉出一条暗橙色的光带。
周阳试探著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传来几声“咔嚓”轻响。他轻手轻脚蹲下身,將被踩物从地上捡起,是一根棒冰棍。
借著光,他能看到这样的棒冰棍还有很多,它们或並排或头尾相连,歪歪扭扭一路从房间深处延伸出来,爬过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一直铺向了看不见的屋外角落。
周阳没明白这棒冰棍的作用,便暂时將它放了回去,转而开始在房间里寻找更多线索。
在一张小小的、掉漆的桌子上,周阳看到了一块沾满灰尘的檯历,上面清晰地標著年份。
2023年,
这一年,陈默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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