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哟!嘿哟!”號子声响起。

木板带在人力助推和水轮微弱的拉力共同作用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截,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这…这比老牛拉破车还费劲啊!”一个推得脸红脖子粗的汉子喘著粗气道。

朱元璋看得直皱眉,踱步过来,绕著那“传送带”走了两圈,又踢了踢那滚轮,嗤笑道:

“朱专员,你这『自己跑』的带子,怕不是个瘫子?还得人抬著走?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鬨笑声顿时响成一片。村民们看著这费了老大劲造出来的“神物”,像个得了癔症的懒汉,一步三晃,还得人推著走,都觉得又好笑又有点泄气。

朱明脸涨得通红,尷尬得脚趾抠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摩擦力的问题,他光顾著画轮子了,完全低估了古代加工精度的限制!

“別笑!別笑!”朱明梗著脖子,强行挽尊,“万事开头难!这是…这是雏形!雏形懂不懂?发现问题才好解决问题!滚轮!问题在滚轮和地面!得弄圆!得找平!”

他急吼吼地指挥:“快!把滚轮都拆下来!找最好的木匠,用硬木,给我车圆嘍!磨光溜!还有这地,不平的地方填土压实!”

村民们虽然觉得有点滑稽,但见朱专员急眼了,又想著那“自己跑麦子”的美梦,还是嘻嘻哈哈地动手拆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有人拆滚轮,有人去找木匠,有人扛著锄头去平地,还有人围著那慢吞吞的水轮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朱元璋抱著胳膊,看著朱明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工地上乱窜,指挥得嗓子冒烟,嘴角忍不住又往上扯。这小子,点子邪门,干起事来风风火火,就是这毛躁劲儿…嘖,还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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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河边一片混乱又充满生气的喧闹中,谁也没注意到,河对岸那片茂密的芦苇盪深处,两双眼睛如同潜伏的毒蛇,透过摇曳的苇杆缝隙,冰冷地注视著这一切。

“头儿,看清楚了?”一个极低的声音问。“嗯。”另一个声音更冷,更沉,如同铁石摩擦,“那水轮…还有那地上会动的长板子…闻所未闻。那黑炭…就在那棚子旁边堆著,像山一样。”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扫过喧闹的工地,扫过铁匠棚外堆积如山的焦炭,扫过棚子里隱约可见的熊熊炉火和挥锤的身影,最后,极其隱晦地,在那破袄敞怀、背著手、正对著艰难挪动的传送带指指点点、一脸嫌弃的“朱副管事”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那张脸…虽然沾著灰土,虽然穿著破烂,虽然神態举止与记忆中的九五之尊天差地別…但那眉骨的轮廓…那习惯性抿紧的嘴角线条…尤其是发怒或专注时,眼底深处那股子无法磨灭的、如同猛虎盘踞般的威势…

暗影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到了无底深渊。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衝头顶,让他握著刀柄的手指关节都因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他死死盯著那个身影,仿佛要將那破袄下的每一寸都刻进灵魂深处。是他?不可能!绝不可能!但…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之人?还是说…那场震惊天下的“驾崩”…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弥天大谎?!

“头儿?”旁边的下属察觉到他气息的剧烈波动,不安地低唤了一声。

暗影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声音冷得掉冰渣:“撤。立刻回稟。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尤其…那个『朱副管事』。”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两道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悄无声息地退入芦苇深处,消失不见。只留下河对岸,平山村浑然不觉的喧闹与希望,在秋日的阳光下,继续蒸腾。

而那无意中暴露在冰冷视线下的“朱副管事”,正对著一个卡死的滚轮,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他娘的!啥破玩意儿!给咱拿斧头来!砍圆了算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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