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东宫书房。

烛火摇曳,將太子朱標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案头奏章堆积如山,墨跡未乾的批示散发著新鲜的气息,却压不住那股沉甸甸的倦意。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御案一角。

那里,静静躺著几块乌黑、坚硬、稜角分明的焦炭。北镇抚司的密报早已呈阅,刺鼻的硫磺与焦糊气味仿佛还顽固地附著在指尖,挥之不去。

石炭秘法…新式鼓风…私设炼铁…其铁异於常…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朱標的心上。尤其是“其铁异於常”这五个字,被北镇抚司指挥使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分量却重逾千钧。

父皇…真的驾崩於乱军之中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在政务的间隙悄然滋生。那具面目全非、仅凭残破龙袍和隨身信物辨认的遗体…当时山河破碎,流寇四起,仓促之间…会不会…?

朱標猛地闭上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不能乱!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昂贵的龙涎香也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

国事如麻,山东春旱、河南河工、北疆军需…哪一件不是燃眉之急?哪一件不需要他这个监国太子殫精竭虑?

他睁开眼,疲惫的眼底深处,一丝疑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却只能被沉重的现实压下。

他不能放下这堆积如山的奏章,不能丟下这千疮百孔的江山去追寻一个虚无縹緲的可能。他是太子,是储君,是父皇以性命託付的大明江山唯一的支柱。

然而,那焦炭的冰冷触感,那刺鼻的气味,那“平山村”三个字,像鬼魅般缠绕著他。

他伸出手指,再次轻轻触碰那粗糙的焦炭表面,指尖传来清晰的硌痛感。这非比寻常的“新炭”,这不合常理的“炼铁”…绝非寻常山民可为!

一个决定在心底成形。他需要知道更多,更细,更真。他不能亲往,但他有帝国最黑暗的眼睛和耳朵。

“来人。”朱標的声音不高,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书房角落的阴影无声流动,一名身著普通內侍服饰、气息却如深潭般凝滯的人影悄然出现,躬身待命。这是只对皇帝和储君负责的“暗影”。

“江寧县,平山村。”朱標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块焦炭,指尖在粗糙的表面缓缓划过,“再去查。查那『焦炭』从何而来,如何烧制,何人主持。查那炼铁炉,何人督造,风箱何人所制,铁水成色几何,用途何在…尤其…”

他顿了顿,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查村中近来,有无生面孔,有无异动。事无巨细,密报。”

“遵命。”暗影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死水。他躬身更深,身影一晃,便如墨滴入水,无声地消失在书房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重归寂静。朱標拿起一本关於山东流民安置的奏章,目光落在字句上,心思却已飘向千里之外那个名为“平山”的角落。

父皇…若您真在那里…为何不归?为何要假死?这炼铁…又意欲何为?无数的疑问在胸腔里衝撞,却被那如山般的奏章死死压住,化作一声沉重的嘆息,淹没在烛火的嗶剥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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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山村,河畔铁匠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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