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的关注点则更直接,他走到还在冒气的陶罐旁,仔细观察那根细竹管喷出的气流,甚至伸出手指,小心地感受了一下那衝击力,眉头微蹙,似乎在估算这股“劲儿”如果放大百倍千倍,能推动多重的东西。
“道理是懂了!”朱元璋放下蒲扇,坐直身体,提出了更实际的问题,“可朱专员,这憋气的罐子……太小了!那火车轮船,得多大的罐子?多厚的铁?这铁……咱大明能造出来吗?造出来,不漏气儿?不会炸了?”他可是亲眼见过徐达炼铁炉炸膛的,心有余悸。
“问得好!”朱明就等著这个问题,“这就回到咱上节课说的,工业革命三大支柱!钱!人才!技术保护!”
他掰著手指头:“第一,钱!造大锅炉,造铁轨,造铁船,得海量的银子!所以咱得想法子赚钱!比如,把咱村新炼的细盐,卖到府城去!卖到別的省去!甚至……卖到海外去!换回真金白银!这银子,就是搞工业的本钱!”
“第二,人才!光靠咱在这儿讲憋气罐子不行!得有人懂怎么算这罐子能憋多大劲儿,用多厚的铁才安全!得懂怎么造那严丝合缝的活塞筒子!得懂怎么把憋出来的劲儿传到轮子上!这就得学!学算学(数学),学格物(物理),学冶铁造器的本事!不能光念四书五经!”
“第三,技术保护!谁要是真琢磨出造这憋气大罐子(蒸汽机)的好法子,官府得给人家发个『凭据』(专利),別人想学,得给钱!这样,聪明人才愿意使劲琢磨新玩意儿!”
朱元璋听得连连点头,尤其是听到“卖盐换银子”和“官府发凭据”,深以为然:“嗯!在理!徐大!听见没?回头咱……咱村这盐,得想法子卖远点!还有那『凭据』,也得琢磨琢磨!”
他已经自动带入“平山村村长”角色了。
徐达默默点头,目光却还盯著那根不再喷气的竹管,似乎在思考如何把这“憋气”的原理应用到改进炼铁鼓风上。
朱明看著被初步“科普”的村民们和若有所思的朱、徐二人,拍拍手上的石灰粉:
“所以啊,乡亲们!咱平山村想搞点新名堂,路还长著呢!得一步一步来!今天这烧开水憋气罐子,就是第一步!明白了这个理儿,咱就知道,那火车轮船,不是神仙法术!是咱人能琢磨出来的东西!”
他拿起水囊灌了一大口,指著远处的炼铁棚和引水竹管:“眼下,咱最要紧的活儿是什么?”“炼好铁!”王木匠喊道。“引好水!”李婶接口。
“种好地!”二狗子补充。“对!”朱明一挥手,“炼出好铁,才有造机器的基础!引好水,才能用水力带动机器!种好地,才有粮食养人,有银子搞建设!徐管家!”
徐达闻声抬头。“你那炼铁炉子,焦炭试验得咋样了?搅炼法有谱没?”朱明问道。
“焦炭火力更旺,烟尘少,铁水更纯。”徐达言简意賅,“搅炼……尚在摸索力道与火候。”“好!继续摸索!需要啥材料,跟朱老叔说!”
朱明看向朱元璋。朱元璋立刻挺直腰板,拍著胸脯:“包在咱身上!要煤!要铁矿石!咱……咱想法子弄!”
朱明又看向山坡上铺设竹管的村民:“引水队!接口处密封一定要做好!用桐油石灰!不能漏水!以后咱还要靠这水带动更大的傢伙什呢!”
“放心吧专员!包严实!”村民们齐声应道。
“行了!今天的『憋气罐子』课就上到这儿!”朱明宣布下课,“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记住!烧开水的时候,想想这股气儿的劲儿!想想咱平山村的未来!”
村民们议论纷纷地散去,脸上带著新奇和隱隱的兴奋。朱元璋重新躺回竹椅,摇著蒲扇,眯著眼看著湛蓝的天空,嘴里念念有词:“憋气……憋气……劲儿大……”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军事应用”。
徐达则走到那冷却的陶罐旁,拿起那块钻了孔的木板,仔细端详著那个小小的出气孔,手指摩挲著边缘,陷入了沉思。
或许,炼铁炉鼓风的效率,还能靠这“憋气”的法子再提一提?
朱明看著这一幕,悄悄鬆了口气。科学启蒙的第一课,从最熟悉的烧开水开始,效果似乎……还不错?至少,那颗名为“好奇”与“可能”的种子,算是种下了。
阳光暖暖地洒在平山村的新木屋上,河边的炼铁炉传来有节奏的风箱声,山坡上引水竹管的铺设叮噹作响。
一个关於蒸汽与钢铁的未来图景,就在这寻常的乡村午后,伴隨著烧开水的嗤嗤声,悄然展开了它最初、也是最朴素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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