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边,对意识模糊的朱標轻声说:
“来,小兄弟,张嘴,把药吃了,很快就不难受了。”
朱標在昏沉中感到有人靠近,艰难地微微睁开一条眼缝,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拿著几粒从未见过的“小石子”要餵给自己。
他眼中本能地闪过一丝疑惑和抗拒,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標儿!听话!”朱元璋此刻对朱明的话已奉若圭臬,见儿子犹豫,立刻俯身,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是朱专员!是从『上面』来的!他给的……是仙药!快吃下去!吃了就好了!爹……爹在这儿!”
他紧紧握住朱標那只没受伤的手,传递著力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朱標感受到父亲手掌的力度和那份急切的信任,眼中的疑惑褪去,顺从地张开了嘴。
朱明小心地將药片和胶囊餵进他嘴里,又慢慢给他餵了几口水送服下去。
苦涩的药味让朱標眉头紧皱,但还是在父亲的注视下艰难地咽了下去。
看著药被咽下,朱元璋悬著的心才稍稍落回一点,但依旧紧紧盯著儿子的脸。
朱明直起身,看著朱標依旧潮红痛苦的脸,又扫了一眼这简陋得只有几张草蓆、几个药柜的所谓“医馆”,嘆了口气,语气带著扶贫干部特有的忧虑和无奈:
“唉,说到底,还是咱们村太穷了,连个像样的卫生室都没有。风寒感冒这种小毛病,在城里或者条件好点的地方,及时吃点药打一针就好了。可在这儿,缺医少药,硬是能拖成要命的大病!”
朱元璋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住朱明:“卫生室?!朱专员!您说的那个……那个『卫生室』,咱村里啥时候能有?!需要啥?!您说!咱……咱砸锅卖铁也弄!”
他急切得像个最普通的、渴望给儿子更好条件的父亲,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要能有那“卫生室”,儿子、还有这平山村千百口人,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受这缺医少药的苦?
朱明看著“老朱叔”那急切得几乎要喷火的眼神,苦笑著摇摇头:
“老朱叔,卫生室不是砸锅卖铁就能弄起来的。那需要上面根据咱村的发展情况、致富成果来评估,达標了,才会专项拨款下来建。要配备基本的药品器械,还得有受过培训的村医坐诊。现在……还早著呢。”
他拍了拍自己那个墨绿色的医疗箱:“不过您也別太担心,我这箱子里的药,对付常见的头疼脑热、伤风感冒、皮外伤什么的,暂时还够用。”
“只要发现的及时,处理得当,像少爷这种风寒,问题不大。按时吃药,多休息,多喝温水,烧退了就好了。”
他的语气篤定,带著一种让人信服的专业感。
朱元璋听著朱明的话,看著他那沉稳自信的脸,再看看医疗箱里那些神奇的小药片,又低头看看床上呼吸似乎比刚才稍稍平稳了一点的儿子,心中那翻腾的惊涛骇浪,终於一点点平息下来,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后怕所取代。
他缓缓坐到床边那张吱呀作响的破竹凳上,挺直的背脊第一次显得有些佝僂。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无比轻柔地,为朱標掖了掖被角。
目光落在儿子依旧潮红但似乎少了点痛苦的脸上,又移向那个救命的墨绿色箱子,最后落在朱明那张年轻而充满“神异”的脸上。
“够用……就好……就好……”朱元璋喃喃著,声音沙哑疲惫,带著一种心力交瘁后的虚脱感。
紧绷的神经一旦鬆懈,连日的奔波、巨大的情绪起伏和此刻的虚惊一场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將他淹没。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竟在儿子病床前,在这充斥著药味的简陋“医馆”里,就这么坐著,沉沉睡去。
只是那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紧紧锁著,仿佛在忧虑著什么更深沉的东西。
徐达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守在门口,锐利的目光扫视著屋內屋外,最后也落在那个墨绿色的箱子上,眼底深处,翻涌著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敬畏,感激,以及一丝更深沉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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