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胳膊上缠著雪白的绷带,硬邦邦地坐在条凳上。桌上三碗冒著热气的麵条,汤清面寡,飘著几片蔫黄的菜叶。朱明和朱元璋围桌坐下,三人身上都还带著河滩的泥腥气。

朱明是真饿了,拿起筷子搅了搅麵条,挑起一筷子吹了吹就送进嘴里。嚼了两下,眉头就拧了起来。他强咽下去,又喝了一口麵汤,寡淡得只有面和水味儿。

“呃…老朱叔,”朱明放下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这面…味道有点淡啊?咱村…有盐吗?”他目光扫过桌上,空空如也。

朱元璋正吸溜著麵条,闻言一顿,抬头看他,眼神里带著点“这还用问”的疑惑:“盐?有啊。”他朝厨房方向努努嘴,“徐大,把盐罐子拿来。”

徐达一声不吭地起身,走进黑洞洞的厨房,片刻后端出一个小陶碗,放在朱明面前。

碗里是灰褐色、大小不一的颗粒结块,混杂著明显的泥沙杂质,正是最粗糙的土盐。

朱明看著碗里这堆东西,又抬眼看看徐达,再看看正埋头吃麵、对这“盐”习以为常的朱元璋。

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扶贫简报里那些关於“贫困地区碘盐覆盖率低”的数据,第一次如此具象地砸在眼前。

“朱专员,咋了?”朱元璋注意到他的异样,停下筷子。

“呃…没事没事。”朱明回过神,拿起筷子,小心地从那粗盐碗里挖了一小撮颗粒相对小点的,撒进自己碗里,搅了搅。

再尝一口,一股苦涩混著土腥味瞬间在嘴里瀰漫开,比没放盐还难以下咽。他强忍著咽下去,只觉得喉咙发齁。

朱元璋看著他艰难的表情,不解地问:“这盐…不合口味?”

朱明放下筷子,指著那碗粗盐,语气带著难以置信:“老朱叔,咱们村…平时就吃这个?”

“是啊,”朱元璋理所当然,“官盐太贵,也难买。这粗盐是咱自己想法子弄的,便宜,能有点咸味就成。有啥不对?”

“有啥不对?”朱明差点喊出来,“现在外面…我是说,山外面,早就不用这种粗盐了!用的都是白的细盐!跟雪粒子似的!乾净,没苦味,也没沙子!”

“什么?!”

“细盐?!”

朱元璋和徐达几乎同时出声。朱元璋眼睛猛地瞪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徐达也忘了胳膊的疼,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死死钉在朱明脸上。

“白?细盐?”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比官盐还细白?”

他见过最上等的官盐,也不过是磨得细些的青色颗粒,何曾见过“白”如雪的盐?这朱专员口中的“外面”,究竟是哪里?!

“是啊!”朱明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就是跟雪一样细白的盐!乾净得很,直接撒菜里就行,一点苦味沙子都没有!咱们村还用这种…这种带土疙瘩的盐,对身体不好!容易得大脖子病!”

朱元璋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底深处像有火星在噼啪炸响。

盐!国之重器!官盐专营,层层盘剥,价格高昂,私盐屡禁不止,一直是朝廷心腹大患!

若真有如此纯净如雪、价格低廉的细盐……这念头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他强压住翻腾的心绪,脸上挤出震惊和不信:

“朱专员,你…你不是哄俺老汉吧?这世上真有那样的盐?咋弄的?那得是多大的盐场,多高的手艺?”

朱明看著“老村长”那急切又不敢置信的样子,心里一酸。

贫困限制了想像,一点细盐,竟让这老人如此震动。

他站起身,语气带著一种“这很简单”的自信:

“老朱叔,真没哄你!不是什么大盐场,方法也不难!只要有原料,咱们自己就能弄出来!走!”

“去哪?”朱元璋霍地站起。

“找原料!”朱明抓起桌上那碗粗盐,“就用这个当底子!咱们把它变细变白!”

朱元璋和徐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灼热。朱元璋一把抄起靠在墙角的锄头:“走!徐大,带上傢伙!”

三人风风火火出了门。朱明把那碗粗盐倒进一个破布袋里提著。

朱元璋拄著锄头走得飞快,徐达沉默地跟在后面,胳膊上的白绷带在灰扑扑的村里格外扎眼。

朱明目標明確,直奔村后草木茂盛的山坡。他边走边解释:“粗盐里有杂质,主要是泥沙和一些苦味的矿物。咱们得想法子把它们去掉!草木灰!对,就是柴火烧剩下的灰,是好东西!还有乾净的布……”

朱元璋听得云里雾里,但“去掉杂质”、“变白”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钻进他耳朵里。他紧紧跟著朱明,目光锐利地扫视著山坡。

很快,朱明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找到一堆村民烧荒后留下的草木灰,灰堆还挺大,已经冷却。

他放下盐袋,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把灰,凑近闻了闻:“行!就这个!”

“徐大,挖点乾净的土,和点泥,垒个小灶!”朱明指挥道,又指著灰堆,“老朱叔,找些细密的枝条,编个能滤水的筐,不用太好看,能兜住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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