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听著,看著,刚才那点疑虑似乎又被这扑面而来的“村长老好人”形象压下去一些。

也许…真是祖上有点底子,加上这老村长確实是个难得的厚道人,才维持住了这个局面?

“辛苦您了,老朱。”朱明语气缓和下来,带著真诚的敬意,“村务繁杂,您多担待。

等咱摸清了全村的情况,制定好精准的帮扶计划,您肩上的担子也能轻点,村里日子也会好起来。”

他试图给对方一点希望,同时翻开本子后面,“对了,关於村里的妇女工作,还有基础设施这块,比如路啊,水啊…”

话未说完,“吱呀”一声,堂屋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管家“徐大”——徐达,端著一个粗陶碗,低著头,脚步沉稳地走了进来。

碗里是冒著微弱热气的野菜汤,飘著一丝几乎闻不到的咸味。

他身形健硕,即使穿著宽大的粗布衣裳、刻意弯著腰,那股子行伍中磨礪出的沉稳干练气息,还是隱隱透出几分,与这贫寒破败的环境形成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他走到桌边,將碗轻轻放在朱明面前,动作带著底层僕役特有的恭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量感,声音低沉平稳:“专员辛苦,喝口热汤…润润喉吧,嘿嘿。”

他始终垂著眼帘,没有多余的话,放下碗便垂手退到朱元璋身侧后方侍立,像一尊沉默而可靠的影子。

朱元璋立刻接话,语气带著点“家贫无以待客”的歉意:

“对对,喝口热的暖暖身子!乡下地方,没啥好东西,徐大也就这点熬汤的手艺还能拿得出手了!您別嫌弃就成。”

他试图用这碗寡淡的汤彻底转移朱明的注意力。

朱明忙道谢:“谢谢徐大!”他端起碗,碗壁温热。凑近闻了闻,只有野菜的土腥气和淡淡的盐水味。

他象徵性地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带著涩味滑入喉咙。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本子上关於“村长”家的记录——祖產房屋、无负债、儿子在外学习、粮食在晒、村务繁忙全靠管家帮衬……一个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朱明暗自揣摩著,这感觉不大像贫困村呀……

此刻在那碗几乎清可见底的野菜汤映衬下,尤其是在这位气质沉稳、明显不似寻常村汉、更像行伍退下来老兵的“管家徐大”的映衬下。

那些被暂时压下去的疑点,如同水底的沉渣,被一股无形的暗流猛烈地搅动起来。

尤其是“粮食在晒”这个实在太过仓促的说辞,以及这位管家身上那股子难以完全掩盖的硬朗气息和行动间的利落。

他放下碗,碗底与桌面轻轻一磕,发出“篤”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朱明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著一丝不容迴避的探究,穿透油灯摇曳的光晕,直视著朱元璋的眼睛:“老朱叔,您这家底…看著是比村里其他人厚实些。”

“您刚才说,祖上太爷爷在县城给人当过帐房先生?具体是给哪家商號或是大户做事的?干了多久?这营生……后来怎么就断了呢?”

他问得突然而直接,像一把精准的锥子,刺向对方精心编织的故事核心。

朱元璋心头那根弦瞬间绷紧到了极致!这专员,好刁钻的问题!好敏锐的鼻子!

他脸上堆起回忆往事的沧桑和一丝“家道中落”的伤感,正要开口描绘一段“太爷爷在县城『瑞昌號』兢兢业业几十年,后因东家败落而黯然回乡”的艰辛奋斗史——

“砰!!!”

堂屋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猛地被一股大力撞开!门板狠狠拍在土墙上,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一个半大的孩子像颗被狂风卷进来的石头,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满脸惊惶,涕泪横流,上气不接下气,带著撕心裂肺的哭腔。

眼睛却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直直望向侍立在朱元璋身侧、气质更像主心骨的徐达,嘶声哭喊:

“徐大哥!徐大哥!不好了!村口…村口河滩那边…出…出人命了!柱子哥…柱子哥让大水冲走了!找…找不著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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