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尖悬在纸上,等著“村长”朱重八回答祖上帐房先生的详情。油灯昏黄的光打在朱元璋沟壑纵横的脸上。

门外脚步响,管家“徐大”端著碗进来,野菜汤寡淡的热气几乎看不见。他放下碗,垂手退到阴影里。这汉子腰板挺,步子沉,不像寻常村汉。

朱明道了谢,没喝汤。碗底磕在桌面,“篤”的一声。

“老朱叔,”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刺过去,“您太爷爷在县城哪家商號做事?干了多久?这营生……后来怎么断的?”

朱元璋心头那根弦猛地绷紧!脸上堆起回忆的愁苦,皱纹挤得更深:“唉,那都是老黄历了……好像是『瑞昌號』?记不清嘍……干了大半辈子吧,后来东家……东家败了……”他声音拖长,透著沧桑。

“砰!!”

破门板被撞得砸在土墙上,灰簌簌往下掉。一个半大孩子滚进来,满脸泥泪,嗓子劈了:“徐大哥!河滩!柱子哥……让水捲走了!找不著了!!”

屋里空气瞬间冻住。

朱元璋霍地站起,脸上那点愁苦一扫而光,只剩山岳般的沉冷:“什么?!”

徐达反应更快,影子一闪已到门口,一把揪住那抖成筛糠的孩子胳膊,声音像砸在地上的铁块:“哪个河滩?说清楚!”

“就……就村口老槐树下面!捞……捞木头……”孩子哭得抽噎。

朱明脑子“嗡”的一声,扶贫手册里“安全生產”的红字標题猛地跳出来。他连忙起身,语速又快又急:“水深吗?流速?有没有人下去捞?绳子!找长绳子!竹竿也行!快!”

朱元璋没看他,目光瞥向徐达。徐达一点头,鬆开孩子,衝进浓墨似的夜色里,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走!”朱元璋低喝一声,抓起靠在墙角的旧锄头当拐棍,大步流星往外走,破旧袍带起风。朱明抓起桌上的硬壳本子和钢笔塞进怀里,紧跟上去。那孩子连滚爬爬地追著。

夜风像冰水泼在脸上。村里狗吠成一片,隱约有哭喊声从河滩方向传来,撕扯著黑夜。

河滩边乱成一锅粥。十几个村民举著松明火把,火光在风里乱跳,映著一张张惊惶失措的脸。

浑浊的河水在黑暗里咆哮翻滚,打著旋涡。几个汉子腰上草草系了麻绳,被后面的人死死拽著,探著身子朝河里吼:“柱子——柱子——!”

“捞木头!捞什么木头!这水头你也敢下去!”一个老妇瘫坐泥地里捶胸顿足地哭嚎。

“看见没?!到底看见没啊!”有人急得跳脚。

朱明衝到岸边,心直往下沉。河水汹涌,借著火光能看到水面翻滚的枯枝败叶,还有几根粗大的原木在浊浪里沉浮。这根本不是捞东西的时候!

“绳子!谁有长绳子!结实的!”朱明扯开嗓子吼,声音在风浪里显得单薄。他飞快地扫视人群,寻找徐达。

“在那!”有人惊呼。

只见下游十几丈远的水湾处,一道黑影沿著陡峭泥泞的河岸狂奔,速度快得惊人,正是徐达!他边跑边甩掉碍事的外衣,露出里面紧扎的短褂,一身铁疙瘩似的腱子肉在火光里一闪。

“徐大!你干哈!”朱元璋吼了一声。

徐达没回头。他衝到一处离水面最近、水流稍缓的凸出石滩,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进了翻腾的黑水里!水只溅起一点,人瞬间就被浊流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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