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混著雪粒打在脸上,刘向阳把围巾又紧了紧,沿著街道往老城区的方向走。十年前的记忆像蒙尘的地图,有些街巷的轮廓还在,却多了些陌生的岔路。路过一个公交站台时,他听见电子报站器报出“文庙巷”的名字,脚步顿了顿——那是离他家最近的一站。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总牵著他的手从这里走过,巷口的画摊飘著焦香,母亲会在巷尾的菜市场买他爱吃的草莓。此刻站在巷口,画摊变成了玻璃幕墙的奶茶店,菜市场的位置立著块“拆迁改造”的蓝色挡板,只有巷子里那排青瓦灰墙的老房子,还透著点当年的影子。

刘向阳深吸一口气,踩著积水往里走。脚下的青石板被磨得发亮,墙根处长著青苔,空气里瀰漫著潮湿的霉味。他记得家在巷子中段,门牌號是17號,一扇刷著朱漆的木门,门环是黄铜的,小时候总爱用手指抠上面的纹。

走到记忆中的位置,他愣住了。

朱漆木门换成了深棕色的防盗门,门楣上贴著崭新的福字,门把手上还掛著串红色的中国结。门没关严,里面传来电视里的戏曲声,夹杂著老人的咳嗽。刘向阳站在台阶下,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敢敲下去。

“你找谁啊?”

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刘向阳回头,看见个拎著菜篮的老太太,佝僂著背,头髮白,脸上的皱纹里还沾著雨珠。是住在隔壁的王婆婆,小时候总塞给他吃。

“王婆婆,我是……向阳。”他的声音有些乾涩。

老太太眯起眼打量了他半天,突然“哎呀”一声,菜篮差点掉在地上:“向阳?你是老刘家的向阳?”

刘向阳点点头。

“你出来了?”王婆婆的声音发颤,上下打量著他,眼圈慢慢红了,“造孽啊……你爸妈要是还在,看见你出来该多高兴……”

“我爸妈……”刘向阳的喉结动了动,“我想回家看看。”

王婆婆往那扇防盗门瞥了一眼,嘆了口气:“这房子早就不是你家的了。你刚被带走那阵,到处找人托关係,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就把这房子卖给了姓张的一家子,凑钱给你跑冤路去了。”

刘向阳的心臟像被重锤砸了一下,闷得发疼。他一直以为房子还在,以为这是他出狱后唯一的归宿,却没想到……父母为了他,连住了大半辈子的家都卖了。

“他们后来……”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低得像耳语。

“唉,”王婆婆抹了把眼角,“你进去第三年,你爸妈就不在了。督察说是去省里上访的路上,车翻到山沟里了,当场就没了……可怜啊,老两口这辈子就为了你活,临了也没能等到你出来……”

雨水顺著刘向阳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想起父母的模样,父亲总是板著脸,却会在他熬夜看书时悄悄端来一杯热牛奶;母亲爱嘮叨,却总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他们为了他这个“强姦犯儿子”,背著邻里的指点和唾骂,四处奔波,最后连命都搭进去了。

王婆婆又说,“你爸妈走后,还是我和你李大爷帮著收的尸,简单埋在了乡下老家的坟地里……”

乡下老家。

刘向阳猛地想起什么。小时候听父亲说过,他们老家在中江市郊的刘家村,父亲年轻时为了让他进城读书,才在城里买了房。他小时候去过几次,印象里是栋红砖砌的老房子,院子里有棵大枣树。

“王婆婆,刘家村……您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是知道,”王婆婆疑惑地看著他,“那房子早就荒了,你去那儿干啥?”

“我想回去看看。”

王婆婆报了个大概的方向,又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塞给他:“拿著吧,孩子,打个车去。这天儿冷,別冻著。”

刘向阳推辞不过,接过钱攥在手里,指尖传来纸幣粗糙的触感和老人的体温。他鞠了个躬,转身走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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