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县尉家的厅堂,虽算不得雕樑画栋,却也处处透著这晋城县地头蛇的殷实与威势。
厅堂不算极大,却也算宽敞。地面铺著尺半见方的青砖,擦抹得乾净,却仍能从边角磨损处窥见些往日迎来送往的痕跡。
堂中左右分列著几张酸枝木靠背交椅,正当中设一张黑漆方案,案面油亮,上头摆著一壶清茶,旁边的碟子中盛著些乾果蜜饯。
崔县尉头裹皂纱巾,身穿茶褐直裰。腰系杂色絛,足蹬干黄牛皮靴,面色微沉,鹰视狼步,端的是个掌权武官气象。
他就坐在桌前,端起细瓷小杯饮一口茶,扔进嘴里一块果脯。
他身边正立这个年轻人,正是崔浩。
“浩儿,这几日你按时点卯,別在到处浪荡,有了这份除贼的功绩,再过些时日,便能给你升个都头,管著一干捕快,不比领著几个泼皮破落户强?”
“等我告老,你便能接任这县尉一职,保我崔家富贵。”
崔浩恭敬续上茶水,“父亲教训的是!可县中已有了三位都头,县尊不开口,孩儿如何能成为都头?”
崔县尉平淡开口,“弄下去一个就是了。”
“赵都头有县尊的关係,李都头是你姐夫,只有那张石!”
“那张石,这次抢了他的功劳,即使他明面上不敢如何,但心里肯定是怨恨上了我父子二人。”
“他家远在高平县,虽也是富户,不过鞭长莫及,为父找些由头,足以糊弄过王县尊,將他其降为捕快,到时候便不足为虑了。”
崔浩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父亲,我常听人说斩草除根,可有能除去他的手段?”
崔县尉摇了摇头,“我本想拿住那几个捕快口中提到的僧人,却不想让他俩跑了,若是抓进牢內倒是好办,多硬的汉子也扛不住牢里的手段,诬告个都头不算什么。”
“可惜这一劳永逸的机会!”
崔县尉还欲说些什么就听一阵脚步,紧接著一声咳嗽。
“过来!”
门口处闪出一人。
门房半屈身体,语气恭敬,语速稍快:
“稟相公,张都头在门外求见。”
他稍作停顿,观察崔县尉神色,若县尉没有做声,则继续低声补充道:
“瞧他神色,像是揣著心事,不似往常。只说是有要紧事需面稟相公,您看……是让他候著,还是叫进来回话?”
崔县尉捋了捋长须,“他来干什么,莫不是气急了,来寻仇?”
“浩儿,你先退下,喊几个家丁躲在后厅,虽我料其无胆,但还是稳妥些为好。”
待崔浩下去,家丁就位,崔县尉才对著门房吩咐道,“传他进来!”
门房得令,转身离去。
“张都头,请吧,我家相公召你进去。”
张石提起刚买的油纸包好的建州团茶,以及一匹泽州產的深青色绢帛,跟著门房向內走去。
穿过庭院,门房唱个喏,“相公,张都头带到!”
张石走进厅堂,就见崔县尉斜靠在交椅上,双眼死死的盯著他。
“相公,小人前番行事鲁莽,特来请罪。备了些粗茶土绢,给您尝个鲜、做件家常衣裳。不成敬意,万望相公笑纳。”
张石姿態放的极低,待一旁的侍女取过他手中的礼物,崔县尉见绝了礼內藏刃的可能,又见张石腰间也无兵刃,这才放下心来。
崔县尉並不叫张石落座,只是用指尖轻轻敲著桌面,目光如鉤子般在他脸上来回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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