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守府后堂瀰漫著药草和旧竹简的气息。

士燮换了乾净中单,闭目揉著太阳穴。

案几上,那碗药汤又冒著热气。

桓邻在堂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时不时望向门外,有些焦虑。

“主公,您……您今日是否太过……急切了?”

桓邻终於忍不住,“阿豕性情暴烈,万一不肯就范,甚至煽动峒民闹事……功曹陈璦那边,怕是也会藉此生事。交州內部不稳,如何应对中原变局?”

士燮睁开眼,语气平静:“急?我倒觉得刚刚好。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有些人,不敲打,就忘了谁才是交州的主人。”

正说著,门外传来通报声。

不是黑石峒的消息,而是功曹陈璦求见。

陈璦四十多岁,面白微须,进来后恭敬行礼,眼神却带著一丝不试探。

“主公,听闻今日市集有俚人刁民衝撞,还涉及黑石峒阿豕峒主?此等小事,何劳主公亲自动怒?俚人蛮野,不通王化,向来如此。依卑职看,不如交由下官调解,申飭一番即可,以免激起边衅,伤了与各峒的和气啊。”

这话看似劝諫,实则为阿豕开脱,暗指士燮小题大做。

桓邻在一旁暗暗著急。

士燮端起药碗,吹了吹热气,眼皮都没抬:“陈功曹觉得,强占民田,断人生计,是小事?”

陈璦一滯,忙道:“非也非是……只是……”

“只是什么?”

士燮抿了口药,淡淡道,“只是那阿豕平日『孝敬』得勤快?还是觉得我士家镇不住这岭南的百越诸峒了?”

陈璦脸色“唰”地白了,“扑通”跪下:“主公明鑑!卑职绝无此意!卑职……卑职完全是为交州安稳著想啊!”

就在这时,一名亲隨快步进入,声音很是急切:“主公!不好了!黑石峒的人马下了山,在城西聚集了近百人,带头的就是阿豕的头人,看著来者不善!城內百姓有些恐慌!”

陈璦和桓邻同时猛地抬头。

前者眼中流出一丝冷笑,带著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后者则是心中微嘆,这一闹起来,怕是不好轻易收场。

“哦?”士燮有些意外,放下药碗,“人倒是来了不少,带了多少兵器?”

“回主公,他们没带兵器,反而驱赶著几辆大车...车上堆满了稻米、腊肉,还有硝好的皮子!那头人到了府门外,就……就跪下了!”

“什么?!”桓邻失声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璦更是目瞪口呆,跪在那里,脸色红白交错,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士燮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早有所料:“让他进来回话。”

很快,一个穿著俚人服饰、身材魁梧的汉子低著头,几乎是匍匐著进来,额头紧紧贴著地面,声音颤抖。

“尊……尊贵的府君大人!我家峒主……峒主他猪油蒙了心,酒后糊涂,衝撞了府君的百姓,罪该万死!特命小人献上赔礼,稻米腊肉抵偿芋头,只多不少!这几张上等鹿皮野猪皮,是……是给那老丈压惊的!恳请府君大人大量,饶恕我等愚昧无知!峒主他改日定当亲赴郡城,负荆请罪!”

整个后堂鸦雀无声。

只有那俚人头人粗重的呼吸声。

桓邻看著眼前这彻底服软的一幕,又想起白天主公那强硬的態度和陈璦此刻灰败的脸色,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上来。

主公不是衝动,他是真的有绝对把握!

陈璦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身体微微发抖。

士燮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回去告诉阿豕,他的心意,我收到了。规矩,立下了,就要守。以前如何,我不管。但从今往后,在我士燮的地界,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多谢府君开恩!多谢府君开恩!”那头人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类型小说相关阅读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