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

待人走后,士燮才看向依旧跪著的陈璦:“陈功曹,看来,这『边衅』是起不来了。你的『调解』,似乎也用不上了。”

陈璦冷汗涔涔:“卑职……卑职愚钝!主公明见万里,威德远播,卑职佩服!”

“下去吧。好好想想,为官一任,该依仗谁,又该为谁做主。”

“是……是!”陈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背影狼狈不堪。

桓邻此刻才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士燮的目光已彻底不同,“主公……您…您早已料到阿豕会如此?”

“桓邻,坐。”

士燮指了指旁边的席垫,语气平和,“你之前是不是在想,我今日在街上行事,是不是太过强硬?万一那阿豕是个愣头青,不管不顾闹起来,岂不是惹祸上身?交州这点微薄家底,经得起折腾吗?”

桓邻依言坐下,苦笑道:“主公明鑑。属下……確实有此忧虑。黑石峒地处深山,易守难攻,阿豕手下皆是悍勇猎手,性情彪悍。以往此类纠纷,多是安抚为主,或遣人调解,或略施小惩,极少如此……雷霆手段。属下担心,万一激起民变,或是其他峒主兔死狐悲,联合起来……”

“联合起来?”

士燮轻笑一声,打断了他,拿起一块新的檳榔,慢条斯理地抹著灰,“桓邻啊,你太高看这些峒主、俚帅了。”

他將檳榔塞进嘴里,辛辣的味道衝散了药苦,也让他眼神锐利了几分。

“其一,他们不是铁板一块。”

“岭南百越,峒寨林立,互相之间抢猎场、爭水源、夺盐道,仇杀械斗是家常便饭。阿豕的黑石峒和旁边的白水峒,去年还为了几头误入的野鹿打死了人,这仇还没解呢。指望他们为了一个阿豕联合起来对抗官府?呵,除非我士家要掘了他们所有祖坟,断了他们所有活路。否则,他们巴不得看对手倒霉,自己好趁机捞点好处。”

桓邻一怔,细细一想,確实如此。

交州內部的俚人势力,从来都是散沙一盘,內耗远大於对外。

“其二,阿豕为什么这么快就服软?真就只是被『断藤峡』三个字嚇破了胆?”

士燮的目光扫过案几上那份关於雒阳剧变的竹简,“断藤峡是前车之鑑,证明了我们有能力、有决心、也有实力深入山林剿灭不臣。但光有威慑不够,阿豕能当上峒主,不是傻子。他更清楚的是,这交州,是我士家的地盘!”

士燮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底气:“我士燮在此经营多年,父祖基业在此,四郡太守之位,兵权、赋税、盐铁、粮道,尽在掌握。他阿豕再凶悍,敢出山造反吗?他峒里的盐巴、铁器、布匹,哪样不是靠著与汉人交易,靠著我们默许的商道?真撕破脸,我只需下令封锁通往黑石峒的山道,禁止任何商旅与之交易,不出三个月,他峒里就得为了一口盐打起来!他拿什么跟我斗?靠山里的野果和射程几十步的竹箭吗?”

桓邻听得心头剧震。

主公这番话,彻底点破了交州统治的核心。

士家对经济命脉和关键物资的绝对掌控力。

这才是真正的权力根基,远胜於表面的兵员数量。俚人峒主看似独立,实则生存命脉已被牢牢捏在手中。

“其三,”

士燮嚼著檳榔,“你以为我今天只是为了给那老汉出头?是,也不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著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点起的零星灯火。

“雒阳的天变了,中原的群狼要开始撕咬了。”“我们交州,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是偏远的瘴癘之地,是粮仓,是退路,是將来可能被咬一口的肥肉!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著桓邻:“是內部铁板一块!是上令下达,如臂使指!是让所有人,无论是汉民还是俚人,都清楚明白一点:在这交州地界,只有一个声音,一个规矩!”

“我士燮的规矩!谁敢乱,谁就是下一个断藤峡!”

“阿豕这件事,正好撞上来。”

士燮冷笑一声,“拿他这只不太听话的『鸡』开刀,杀给所有不安分的『猴子』看!让他们都掂量掂量,是守著我定的规矩安稳过日子,还是想试试我士家的刀快不快?我要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俚帅、那些可能被中原乱局吸引的豪强,甚至那些潜伏著的探子,都看清楚……交州,乱不得!谁想在这里点火,我就先掐灭谁!”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

“至於那老汉,不过是个引子。我给他公道,也是在告诉所有交州的百姓,跟著我士燮,按我的规矩来,我保他们活命,保他们田產不被强夺。民心安,则根基稳。根基稳了……”

士燮的眼神再次投向案几上那份关於中原乱局的竹简,声音低沉下去,“我们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和时间,去做我们该做的事。”

“搞钱,囤粮,练兵,把这片『砧板』变成谁也啃不动的铁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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