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这个有著真气运行的世界中,那些大自然的气候和天时规律,依然適用。

而陈度记忆中那些骑兵步兵的长处短处,所处不同地形能发挥多少战力,在即便有真气修行者加入的这个世界中,也没有大方向上的变化。

道理其实很简单,一个是真气修行者在军中还是少数,另外一个就是,像军中马匹这些它也修不了真气啊?

而且陈度这些天来已经確认了,此世间就算是最混乱的八位偽王破碎战爭之时,也没有真气化马这样的操作。

所以,无论对於骑兵来说,最不適合的地形,在岛夷南梁那边,便是沼泽水网。

而在索虏北魏这边,便是这翻浆地了。

翻浆,北境开春之际特有的一种现象。

翻浆翻浆,顾名思义便是土地翻开如泥浆一般,能到深陷马蹄的地步。

形成原因倒也简单,就是越往北越冷,而解冻的时候又是由上到下开始解冻的。

上面已经化开水了,而下面还冻著,又渗不下去,於是便成了对於马匹来说极为不便,一脚深一脚浅的翻浆泥泞地狱。

作为渤海豪族高氏子弟,寒门士庶难以企及的那些经济適用款车马,对於高敖曹来说不过是儿时诸多玩乐之一。

故而高敖曹也比绝大部分汉人兵士乃至基层军官,都要更了解马匹习性还有马上作战的要害。

因而当高敖曹看见那黏湿泥土时,激动神色难以自抑,言语间更是一刻不停!

“柔然长於骑兵,眼下我们这些边军大部分都是步兵。”

“远行至柔然大营袭营,纵然一击得手,恐怕也会被再度集结的柔然军队围住,难以回撤。”

“即便是趁夜偷袭,也是我们地形大劣。”

“可要是土地翻浆期那么早到来的话……”

“柔然马蹄陷於泥沼中,我们这些步骑边军,对上本就不善步战的柔然人,就如岛夷在钟离一战,让大魏王师败绩一般!”

陈度默默点头。

为將者,不仅要考虑如何一击得手,还要考虑如何撤离。

面对柔然这类草原游牧部族,中原步兵为主的部队,即使好不容易抓住战机击溃对手,也常因骑兵本来的极强机动性,还有广阔平原地形,而无法彻底歼灭溃败的游牧骑兵。

更有甚者,中原部队在追击或撤退过程中,会被溃退至后方、重整旗鼓的游牧骑兵抓住战机反扑。

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先胜后败的例子,別的不说,光是在北魏对阵南朝的时候就够多了。

但是!

现在有了这翻浆期即將到来的天时,那可就不一样了。

翻浆地里,骑兵机动性几乎完全丧失,到时候本就在低矮河岸处扎营的柔然营地,就成了天然的歼灭这些柔然劫骑的场所!

其实核心道理就一句话。

下马的骑兵不如步兵!

“不过,今年翻浆期来的也太早了些吧?这是真的么?”一阵激动过后,呼延族还是不敢相信。

三个年轻人就这么凑在小桌前,仔细盯著一根芦苇杆,手里把著黑泥反覆搓捻。

场面一度有些奇怪。

“自古天时总有大变,这也没什么。”高敖曹稍微平息自己的激动兴奋后,还深吸了口气,缓缓来言,“大旱后总有大涝,总是如此。”

高敖曹本要抖落手上黑泥,因为过於湿黏,还多抖了几下。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没到能到陷马蹄的地步,和真正那种翻浆地没法比。不然我也不会当时骑马还发现不了……”呼延族试图为自己当时没发现这件事稍作辩解,只是这话一说就跟冷水浇下来一般。

说出口后屋內瞬间冷场。

“是啊,这程度还远远不够。”高敖曹越想越觉可惜,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把陈度和呼延族嚇一跳。“可惜!这天时要是再早些化冻就好了!须能把那些胡儿杀个乾净!”

正在此时,陈度突然默默拖过桌上的地图,然后在高敖曹和呼延族诧异目光中,仔细比划丈量。

然后,陈度提起笔,俯身在地图上那標註著黑水河的曲线上,其中一处在坞堡上游的急弯河段处,连续画了好几个圈。

屋內一时安静。

“好了。”陈度忽而直起身子,掷笔於桌上,朗声来言,“我看一点也不可惜,恰恰此时天时地利,优势皆在我!”

“这河边黑泥如今只是黏湿而已,按呼延所说远未到翻浆泥泞地步,如何天时地利都在我们这边?”

高敖曹不解。

呼延族也同样不解。

当听到陈度下一句话时,两人更是觉得陈度在说什么梦囈一般!

“不仅天时地利皆在,而且时不我待!关键就在这几天!迟了的话那就是错失天机,这才是为何我今晚无论如何要找到三郎的缘由。”

不等高敖曹和呼延族如何反应,陈度直接就指著刚刚自己在地图上標註的这几个点来言:“你们在怀荒一年,必然熟知这黑水河有两样极为特別。”

高敖曹和呼延族齐齐低头看向陈度所指,呼延族先来。

呼延族注意到,陈度在地图上做的所有標记,几乎都集中在黑水河上游急弯处。

而这个急弯还都在坞堡的更南边,也就是说离柔然大营更远了。

而黑水河从坞堡流经柔然大营这一段,却差不多就是一条直线。

“先不说我做的这些標记。”陈度在地图上的黑水河上,由南至北方向上,往上一划。“只说黑水河最为特殊的一点,便是在北境诸多河流中,这条河恰恰是一条极少见的从南向北流向的河。”

高敖曹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对呼延族来说,让自己现在就说出这黑水河几曲多少弯出来,那都不是问题,就像此前陈度问及那柔然营盘一个营帐能存放多少粮食,整个大营又能大概存多少斛。

这些细节都是呼延族拿手的。

但若要问,这些和突袭柔然营盘,和最关键的天时地利翻浆期有什么关係。

呼延族委实没想明白。

“这黑水河的特殊之处,和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可有著极大的干係。”陈度也不卖关子,直接来言,“刚才两位说这翻浆地还未到时候,如若按著往年时间来看,岸边泥土如果这样了湿软了,还有多久到真正的翻浆期?”

“大概还有十天半月,每年说不准。”

“那往年土地翻浆时候的黑水河呢?”

“我只在这呆了一年,但是那个时候黑水河都化冻了吧?”呼延族越发不解,“往年地翻浆那时候,整个黑水河早就化开了。”

“但今年须不一样。”陈度接下来的话语速一字一句吐的並不快,却不知为何让身旁两人再未插一句话,听著是越发入神!

“这不同就在於,今年这暖来的极快!我们这半个月一个月前,可曾感觉到今年开春暖意来的如此快?”

“几天前我们在屋子里耍双陆的时候,还裹著大衣烧著炭呢!”

“可是就在这几天,这天暖开春竟来的如此之快。”

“呼延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我们到柔然营地时候,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东西?”

呼延族自然点头:“那还用说?那么大一个营地……”

“不,不是那个。”

“那是什么?”呼延族愕然。

“大雁。”陈度不停来言,“还记得吗?我们躲到芦苇盪里的时候,惊起那几只大雁。岛夷那边有句话叫春江水暖鸭先知,大雁也是同理。”

刚才在一旁默默思索的高敖曹,立刻明白陈度提到的这个细节意味著什么。

大雁提前回来,意味这一件事,大范围的回暖来了!

“而且还远不止於此……”高敖曹目光越发锐利,“说不定在我们更南边的黑水河上游,很可能现在已经融冰了!”

天象有异,天气大变。

这个在陈度看来不过是十分符合自然规律的事情,可此时在高敖曹和呼延族两人看来,却让两人同时激动起来,甚至比之前看到黏湿的黑泥还要激动。

陈度起初还有些茫然,至於吗?

咱这也不是碰到个祥瑞什么的举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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