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处空白太小,无法写完上中下策
呼延族瞪著眼睛还在地图上认真一顿看。
高敖曹反倒是直接皱起了眉头:“陈队副,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儿戏。柔然可汗王庭藏於大漠深处,就连柔然人自己都不怎么清楚,你这隨手一划不是乱画?”
“我没有把这当儿戏,这么画只是为了让两位知道,柔然可汗王庭距离六镇之远,甚至连地图都不够画的。”陈度认真以对,脸上完全没有什么开玩笑的意思。
“具体在哪有多远大魏不知道,但是有个数总是差不多的,此去千里有余。”高敖曹微微点头。
“其实高队主刚才说的,我在回来路上也仔细想过。”
“那阿那瓌的柔然可汗王庭离著这么远,如何突然就起了歹心,还要跋涉千里来寇?”
陈度继续言语不停。
“究其原因,就在我刚才说的那个乱字上。”
“因为,柔然就要乱了。”
“去年北境大旱,两位必然比我还清楚。六镇之地本就贫瘠不说,挨著六镇的那几个州,並,肆,恆,朔,还有幽燕,两位的家乡瀛州,也都遭了大旱。”
陈度这么一说,呼延族和高敖曹对视一眼,呼延族眼中悄然掠过一丝不忍:“去年大半年来都不太好过,得亏今年下了场雪,才有盼头,只是又遇到柔然这番……”
而高敖曹则是点头:“確实如此,去年我和呼延两人,分批押了好几次粮到怀荒。”
而且也没瞒著,只说现就是这么一来二去才和怀荒粮仓廩那几位参军混得熟稔。
“朝廷也知道大旱之下如何缺粮,却唯独不能缺了军镇的粮。”陈度点头以对,“因为这些道理其实天下都是,饿肚子了,就要乱,有人就要起……事。”
自己还是一时没法改掉原本那套后世说法,差点就脱口而出起义两字。
还好高敖曹和呼延族都未注意到,听到陈度刚才那番言语,呼延族还在思索,而高敖曹已经快一步反应过来了。
“不错,饿肚子饿死人了,有人就要反,就要乱,天下皆是这般道理,柔然那边也是这道理!”高敖曹指著地图上那原本被陈度隨意一划的线说道,“而且柔然比我们的境地还糟,大魏好歹在各州各军镇都有仓廩的,一年大旱勉强还能应付过去。”【注1】
“是这番道理,而且高队副必然也清楚柔然那边,虽说明面上都推阿那瓌为大可汗,私底下可是山头各派林立。”
陈度点头,继续解释不停:“就在三年前,大魏刚改元正光那年,阿那瓌刚继承大可汗,就被柔然內乱撵到了,甚至要归降大魏做一蠕蠕王的境地,后面好不容易求得大魏一万多人,这才重回大可汗之位。”
“这才平稳不过一两年,遇上去年北边普遍大旱,只怕此时柔然內各大部族之间,早已是人心浮动了。”
“此时唯有以大可汗之名,强令各部族各出一部精锐,阿那瓌自己的部族不必说,肯定是倾巢而出,若能抢来汉地粮食度过今年,莫说能压下人心浮动的柔然各部族,就是他那大可汗之位也能比以前更安稳。”
“当然,游牧如此反覆,不服王化德教,古已有之了。”
陈度稍作停顿,瞥了一眼呼延族,看的出来思路已经有点跟不上了,正蹙著眉头思索。
而高敖曹眼中又多了一分惊奇。
惊奇的是陈度一个中原潁川那边陈氏世家子弟,竟对北地柔然如此了解,要知道这等苦寒之地的蛮夷情形,就是高敖曹没来六镇之前也不了解多少。
“陈队副所言似乎都合情合理,不过有一事,陈度队副知否?”高敖曹脸上突然掠过一丝不豫,“去年年中,北境就已有大旱苗头,当时阿那瓌向大魏朝廷求了粮,大魏也给了粮。”
“我也记起来了!”在一旁憋了好久的呼延族,终於是逮著一句自己能跟上说话的事了,“陈兄弟可能不太清楚,阿那瓌去年就伸手討粮了,大魏不但皆给所求,而且还给了一万斛良种!”
高敖曹一声冷笑:“可惜了那些粮食良种,都给了白眼狼,汉地多少人求借良种於州府尚且不可得,这么一万斛良种说给就给了。”
陈度自然明白高敖曹不屑甚至恼怒的点在哪,自古以来,若是能勉强填饱肚子情况下,良种便要比粮食还要珍贵。
这几天自己所见,坞堡內尚且粮食拮据,想来要从河北內地送粮过来的怀荒,也好不到哪去。
把一万斛良种直接给了根本不种地的柔然。
现在反过来还劫掠入寇。
首当其衝就是本就农业极为贫瘠的六镇。
这事在六镇和朝廷的关係之间,其实已经埋下了不少隱患。
高敖曹略做停顿,继续来言:“只是,话说回来,阿那瓌有所求,大魏必然应允,又何必来抢?这个说不通。”
原本歷史上这几年发生的事本就极多,诸如这样中原王朝赏赐游牧粮食种子,以求得一时边境安寧的事,简直不要太多。
须知道,此时毗邻北魏的可不止柔然一家,还有零零散散未曾內附的高车敕勒,以及还没那么成气候的突厥,契丹。
不过,这么一来这些看似零敲散打的事连在一起,陈度也算对暗藏在怀荒乃至六镇下的暗波汹涌,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大旱缺粮却寧予蛮邦,加之本来就遥遥无期的晋升途径。
加上现在柔然大军已在来寇劫掠的路上。
如此重压下,六镇不出乱子才奇怪。
陈度只揣摩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开始解释高敖曹的疑点:“如若是寻常人,一朝轻鬆要到了饭,从此安於要饭也是正常。”
“但须知道那是柔然,高队副可能还是忘了一点,柔然这等草原部族,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牲畜,牲畜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陈度句句不停:“良种粮食都可以给,可是柔然那么多马驴牛羊如何给?”
“过几个月便是牲畜特別是马匹生崽的关键时节,需大量草料给养,去年大旱,估计柔然也杀了不少牲畜过冬,如果今年牛马生崽的关键时刻误了,怕是阿那瓌就算再向大魏要来几万斛良种还有粮食,他的大汗位也坐不稳!”
陈度一口气说完,高敖曹和呼延族都是越听越入神,到最后呼延族还在皱眉消化。
而高敖曹眼中已然越发明亮起来,最后竟有些苦笑:“这倒是我疏忽了,想不到陈队副中原世家子弟,不想就草原游牧的了解,比我们这些在这呆了一年的人还多,真是惭愧。”
游牧和农耕之间,生活,管理乃至应对天灾方式都天差地別,比方说陈度就记得有种说法,叫做国无三年之储,谓国非其国。
这都是中原农耕王朝的基操了,对於汉化工作做的已然比较深入且不错的北魏来说也是如此。
而对於柔然来说,哪有什么一年三年存粮?要度过这般大旱,能兼顾自己人和牲畜口粮两难的解法,就是抢。
从匈奴到鲜卑,再到柔然,皆是如此。
高敖曹再度拱手,儼然一副道谢的意思:“高某最大的疑问,陈队副已然帮我解惑,如此看来,我等確实处於极大的危险之中。如若不是陈队副以身犯险,恐怕再过些时日我们都要成蠕蠕阶下囚。”
听到高敖曹这番话,陈度心中最大那块石头已然落地。此前自己的许多谋划关键,都在於高敖曹身上。
此时能说服高敖曹,並且在高车敕勒居多的坞堡军事力量中,暂时形成了一个自己的小共同体,在滔天巨浪即將涌来的时候,就是最重要的事。
自己管著十来二十號人,但新兵初到,根基未稳。
而高敖曹和呼延族两人手下加起来已然有百余知根知底,一起在北境呆了一年的老兵了。
陈度心中所想如此,脸上自然也是稍加缓和。
呼延族看到,只当这柔然可汗大军压境时,陈度一队副,非但不慌不乱,反倒似乎还越发鬆弛慢起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