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呼延族心中自然各种想法都有,想的就是陈度定然有什么妙计退敌?

於是乎也是赶紧接上自家高三哥的话茬,连连说道:“对对对!”

“陈兄弟一路上也没跟我多说什么,只说今晚无论如何得寻到三哥你,现在想来定然是有什么好法子!”

高敖曹也认真看向陈度。

结果却只看到陈度摇头:“哪有什么好法子?几万柔然步骑,还是大可汗召集的精锐,你我小小队主副队能如何?”

呼延族瞪著眼乾巴巴看著陈度:“那,那今晚急著来找三哥是要干嘛?”

“我猜陈度兄弟,是想来商议个妥当法子跑路。”出乎呼延族意料,这一次反倒是高敖曹来答了。

而且不知不觉中,对陈度的称呼也悄然换了。

陈度听在耳中,展顏来对:“不错,高家三郎知我心意。而且,虽说是想法子撤,却也要在柔然大军未至之前,给他撕下一块肉来!否则如何对得起死在这次劫掠里的军中弟兄还有那些边民?”

呼延族这下懵了。

又是说要撤,又说要撕下柔然一块肉下来。

陈度继而解释道:“两位想想,无论我们想出什么办法跑,传到后方都是临阵畏敌退缩,在大魏军中这可是梟首弃市重罪。”

高敖曹和呼延族俱都默然。

北魏拓跋氏以武开国,这等逃脱重罪本就治的极重。

陈度接著说道:“如此一来,我们若不想坐以待毙,便只有一条路,以进为退,先打后撤!那样最多也是勇而击贼不利,那叫转进,不叫临阵脱逃!最多不过免官。”【注2】

高敖曹继续默然,而呼延族一副恍然模样。

什么都不做直接跑路,那就是军法之中最大忌讳,不战而逃,那就是当斩弃市。

可是先下手搂了一波柔然再寻机退却,那便是我军尽力了,你行你上啊!左右不过免官。

通俗点说,前面那是刑事犯罪,后面不过是行政处罚,差距可太大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呼延族终于振奋,“陈度的意思是,我们要趁著柔然大军主力未至,把他们这个重要营盘打掉,最好还把他们囤积的那些粮草物资都给毁掉!”

“不错,如此一来,我们有了斩首和缴获军功,將来退到怀荒也有话可说,不过却不是如呼延所说的那般直接袭营,柔然人不是傻子,今晚你我也看到了他们有严密防备。”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之奈何?”呼延族不由焦躁。

陈度如同变戏法子一般,从自己隨身牛皮袋里,掏出一根折断的芦苇杆出来。

无论是呼延族还是高敖曹,都是同一般表情,陈度你在搞什么?

呼延族倒是有点印象:“这不是之前我们在柔然大营探查那时,陈度你在岸边折下来的芦苇?”

“不错,回来的时候我放在了马鞍袋里,一路便带来了。”陈度將这根看似平平无奇的芦苇杆放到桌上。“接下来我的法子,全繫於此物身上。”

呼延族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瞪眼看著陈度了:“莫非这还是什么王火辉煌年代留下来的圣器不成?不就是一普通芦苇吗?”

陈度只是摇头,而高敖曹还是一如既往快一步,稍一观察就立刻发现了一处不对劲:“奇怪?这是什么?”

呼延族立刻凑近探首来看,只见高敖曹指著芦苇折断一端,上面一抹看著就很黏糊的浓黑。

“土。”

陈度的回答倒也简单到极点。

高敖曹眼睛先是眯了起来,然后骤然睁开,精光一绽,直接伸手。

速度快的惊人。

甚至让陈度有点没看清动作!

高敖曹这边便已將芦苇杆断裂末端的黑泥抹到拉手上。

安静燃烧的碗灯下,能清楚看见指尖的黑泥黏糊成一团,且还在缝隙间微微反射出些水渍。

“好!好!好!”

高敖曹本能想大笑,结果瞬间反应过来此时所处环境,便又立刻压住,转而看向同样展顏笑对的陈度,还有一旁一如既往茫然的呼延族。

呼延族还是一副不明状况模样。

“明白了吗呼延?”高敖曹语调明显要比之前高了不少,语速更是快不少。“化冻了!现在才正月刚过,居然岸边就已经化冻了!而且化冻的如此厉害,里面都可见水渍了!”

“这等大事,为何不提前说?害我平白担心许久!”

呼延族眼睛瞪的比谁都大,紧紧盯著黏糊的黑泥,高敖曹说的確实不错。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北境冬天泥土化冻模样。

也是在怀荒军镇,在马上驰骋了足足一年的呼延族和高敖曹,平素里作为骑將最为烦心的模样。

此刻,却成了天赐良机。

北境开春的时间,土地的翻浆期,黑水河的化冻期。

在北魏正光四年这一年,来的格外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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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魏书·高閭传》载高閭上表:“(太和年间)发六部兵六万人,各备戎作之具,敕台北诸屯仓库,隨近作米,俱送北镇。”

《魏书·源贺传》载源贺上表:“又於白道南三处立仓,运近州镇租粟以充之,足食足兵,以备不虞,於宜为便。不可岁常举眾,连动京师,令朝廷恆有北顾之虑也。”

《魏书·宣武帝纪》:“(延昌二年)以六镇大飢,开仓賑赡。”

依据这些史料可以看出,北魏的六镇是有一直设置仓廩的,作为储备粮食之用,在关键时刻供给军需,賑灾等。

注2:北魏军人犯罪的话主要有死刑,流刑,以及行政处罚。

免官即罢免官职,是北魏惩罚官员的重要手段之一,隨著北魏法律体系的逐渐完善,免官也日益制度化。

以接近本书歷史节点的杜洛周起义为例,孝昌元年(公元525年)时

魏书卷49崔秉传有载:秉坚守歷年,朝庭遣都督元谭与秉第二子仲哲赴救。谭败,仲哲死之。秉遂率城民奔定州,坐免官。

孝文帝时期,军事犯罪处以免官的惩罚较多,如寇猛、韩务、韦纘、韦珍、卢渊等人都是在这一时期被罚免官。这是因为孝文帝时期法令宽缓。

这里多说一句,在南北朝那时候,无论北魏还是南南朝的文官制度,都还处於典型的汉唐官职演变之路,也就是官职与品位分离。

一个人的职位与品级是分离的,举例来说比如军主就是军中官职,这个职位丟了的话,那么跟著人的比如说寧远將军这种军號却是不一定丟的,这也算是中古贵族社会的一个典型特徵,品级更多代表了一个人的社会贵族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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