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度和呼延族一路急赶慢赶,回到坞堡的时候,还只是刚过三更而已。

浓黑夜幕之下,在有些只能容两人並肩穿过的狭窄街道中,两人穿行极快,几乎没费多少脚程便来到了坞堡內位於东面临河的一座第宅前。

“这就是三郎所在了?”

“没错,但三哥他肯定不在,我们白天或者晚上去找他也行啊?”

“有些事可以缓缓来做,但今晚我准备做的事,一刻也等不得。”陈度坚决摇头。

而呼延族面露难色:“问题是自从那柔然长生天正脉出现后,三哥几乎都快成了斛律坞主的亲卫队长了。”

不用呼延族解释,陈度也知道为什么呼延族没带自己去坞主大院那边找高敖曹。

真当別人护卫吃素的吗?那斛律石比军主官职还高,自己一个小小队副要是深夜擅闯,兼之自己又是汉人,怕不是直接就被那些斛律一族的私家宾客们就地拿下!

其中不少人的修为还在呼延族之上。

而且,先不去通告坞主,也暗合陈度另外一个未曾说出口的考量和揣测。

那就是华夷之分从未在北魏消失,某种程度上,自孝文帝推行汉化以后,至少在北境这边胡化其实是越来越严重的。

原因很简单,首先不是所有人胡族都想汉化的。

其次则是走上士族门阀化的鲜卑贵族,上车后也想堵死车门了。

如此一来,在北境六镇,如高车,丁零,鲜卑各胡便越发抵制汉化。

这也能解释为何在后来的北齐北周都有某种程度的胡化倾向。

最直接的,譬如眼下这斛律坞堡內,陈度呼延族这些由军主徐英带过来的汉地应徵边军番兵,绝大部分都被坞堡疏离限制。

所以陈度根本保不准,谁知道知晓大军压境之下,位於六镇防御体系最前端的斛律坞堡会做什么选择?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第一时间就要来找高敖曹的原因。

而且今晚进出坞堡如此顺利,陈度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嘀咕的。

“不,我猜三郎今晚必然在此。”

呼延族想说什么,却只是摇头,一脸你能比我还懂高敖曹?

“这样吧,简单打个赌,如果三郎在屋子里,以后若能回去渤海蓚县一趟,呼延兄能否带我去见一人,放心那人你也熟悉。如果三郎不在,下个月里我月粮里半匹帛就归你了。”

呼延族眼神一下放光,立刻点头。

“这里应该住了不止三郎一人吧?”

“不错。”

呼延族和陈度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都是往脚上运起真气,十分轻鬆的一撑一跳便上了墙。

“……”

“……”

呼延族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这么熟练的样子,估计以往在渤海蓚县也没少干这事。

陈度心里倒確实有些嘀咕。

谁能想得到自己在此世间第一次专门运用真气,居然是来做梁上君子来了?

不过自己头上那风帽,要是把那跟狗皮帽子一样的护耳帘子往前一拨,倒是能凑合蒙面用。

两人如此在浓黑之中摸索穿行,很快就到了一座明显没有灯火的偏厢面前。

“我都说了三哥他必然不在……?”

“……三哥?”

本是紧闭的厢房房门悄然打开,一位披散著头髮的高瘦汉子,手提著一盏碗灯走了出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句低沉浑厚的男声:“呼延……还有这位,请进。”

呼延族自然愕然,口中还不忘一句:“我的帛……”

门房关上,华光渐起。

陈度这才看的清晰,房间並不大,简单的摆了两张胡床,这是一种北方胡族坐具,形如可摺叠的马扎,另外一边还有一个凳子。

呼延族十分自觉的就往凳子那走去,而那位高瘦汉子拱了拱手:“想必这位就是潁川陈氏,陈度陈队副了吧?”

陈度自然也拱手以对:“兄台便是渤海蓚县高氏,高昂高队主吧?”

高敖曹自然点头。

陈度稍作停顿,眼神迅速上下扫视不停,只消片刻便已將这位未来的东魏乃至北魏数一数二的汉人猛將扫了个乾净。

自己还记得史书中如此记载来著:长而俶儻,龙眉豹颈,姿体雄异。

考虑到史书中如果特地记载相貌如何,基本那就是顏值能称得上人中龙凤了,比如某贺六浑便是如此。

高敖曹真人也和记载中大差不差,略微有点点夸张成分,比如龙眉无非就是眉毛浓了点长了点。

很符合陈度想像中青年意气风发的汉人將官印象。

只有一点比较意外。

那就是按照军中官阶来说,高敖曹虽说不直接指挥陈度,但无论如何都算陈度半个上级,所以见面这礼节还真让陈度有点意外。

看得出来世家郡望名头还是很有用的。

虽然这就是笔糊涂帐,自己现在反正也就含糊应著。

不明著认也不否认。

实在不行的话,假意归信,哦不对是假意认姓,日后改族!

此世间真要起手做事,没个世家望族的头衔在前面掛著,不能说是寸步难行吧,那也是举步维艰。

“虽说高氏还算渤海不大不小的世家,但在这北地住了一年,我也是个粗人,就不要那些繁文縟节,有话直说了罢。”高敖曹倒也简单直接,指著房內两张胡床示意来坐,“呼延这么晚还带陈队副到这,想必定然有紧急事情。”

多说一句,陈度也是这几天才晓得,別看胡床似乎只是寻常家具,但实际上却是有钱人家中才有的常备临时休息之物,且一般只有家中男主或到访客宾才有资格享用。

也算是世家门阀诸多繁杂礼仪中的一个了。

不过看著高敖曹也並非什么繁文縟节之人,多余话没有直接坐下,陈度便也大大咧咧把头上风帽一摘,面对面坐到胡床上。

坐在凳子上的呼延族,终於是忍耐不住,插嘴问了一句:“三哥你怎么会在这的?你不是被斛律石一直留在那边吗?”

“不错,不过今晚是个例外,我想呼延你必然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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