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撑住沙发扶手,屁股悬在半空,没好气地瞪著一脸疑惑的杨意。
“我还能干嘛?”他没好气地说道,“去给你买一盒生米!!!”
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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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东涛的样貌,確有几分电视剧中那位夏东海的神韵,同样戴著眼镜,气质却更为儒雅清俊,少了些喜剧感,多了几分商海沉浮歷练出的沉稳。
他坐在一张带靠背的摺叠椅上,指尖捻著画稿,一张一张看得极为仔细。这与他初见到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时的预判大相逕庭。
这些画稿里透出的新颖构思和跃然纸上的生动,不仅让他耳目一新,更不由自主地开始掂量其背后的市场潜力。
夏知晴歪著身子,亲昵地將脸颊贴在父亲胳膊上,儘管上午已惊嘆过一遍,此刻仍觉得每一张都越看越欢喜。
做!一定要做!她心里的小算盘敲得噼啪响:每款都必须给自己留一个!
若是杨意能窥探到这少女的心思,恐怕会失笑。这清奇的脑迴路,竟与他那位富婆同学不谋而合。而这无从得知的巧合,恰恰印证了这些设计所具有的普適吸引力。
“居……”夏东涛下意识地抬了抬胳膊,立刻被女儿的脑袋更用力地推挤一下,他赶忙反应过来,把那个呼之欲出的暱称咽了回去。
“阿晴啊,系你同学啊?”
分明才认识半天,就成了“同学”。
看样子,顏值在某些场合下,確实能硬通货。饶是杨意平时脸皮不薄,此刻耳根也有些微微发烫。
一旁完全听不懂粤语的江东,则强装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模样。殊不知,他自以为的胸有成竹,落在旁人眼里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瞪圆了眼,肩背绷得像块钢板,脖子不自觉地向前抻得老长。与夏东涛目光相接时,他使劲提起脸上肌肉,挤出个僵硬无比的笑容,精准地扯出两颗门牙,活脱脱一只紧张到快要应激的兔八哥。
夏东涛的目光重新落回一脸沉静的杨意身上,开口时,普通话比女儿標准许多:“做,肯定能做。不过先说好,这种定製版的价格,跟走量的通货是两码事。”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宝贝女儿,语气带著无奈的宠溺,“乖女,你有冇同人家报过价啊?”
“额……有啊,”夏知晴声音低了下去,“六蚊……”(六块……)
“乜话?!剩低一蚊鸡利润都搵唔到啊!吶吶吶,你真系老豆嘅『乖女』喔!”(什么?!利润一块钱都不到啊!哎哟哟,你可真是爸爸的『好女儿』啊!)
夏东涛简直是哭笑不得,单件一块钱的利润已是保守的估计,若量再小些,怕是真要贴钱。但女儿既然已经报了价,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场面撑起来。同学嘛!
他沉吟片刻,从画稿里抽出一张【墨镜苏格拉底】,这算是里头工艺比较复杂的,“我们家知晴说了六块,就六块。这张图,我明天亲自拿到厂里去打样。效果没问题,我们就签合同。”
他晃了晃手中的画纸,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试探,“怎么样?放不放心让我拿走啊?”
这並非刻意刁难,这些显然是原创的设计稿,若他私下留底仿製生產,杨意確实拿他没什么办法。
杨意却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没问题,夏叔叔。不过,有些合作方式,我想先跟您沟通一下。”
迎著夏东涛探寻的目光,杨意微笑著说出了几乎让在场所有人心臟骤停的话:“如果打样效果达到我的要求,第一批货,我先要一万个。”
“但我希望,这批货的货款,可以免掉。”
“哼——”江东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般,滴溜溜地萎靡下去,瘫在塑料凳上。
夏知晴美眸圆睁,诧异地捂住小嘴。
夏东涛身体后仰,靠进椅背,眼神里瞬间掺入了不解和几分被戏弄的恼火。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他给出的已经是破例的优惠,眼前这年轻人,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的意思是,”他声音沉了下去,指尖点著扶手,“第一批货,六万块,你一分钱都不打算付?”
“对。”杨意迎著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第二批货,根据实际订单量,我也只付一半货款……”
他的內心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轻鬆。
他不比谁多颗心多张嘴,夏东涛能耐心听他讲到现在,全是託了“女儿同学”这层身份的福。若此路不通,再去其他档口,难度只会更大。
所以,即便清楚自己的要求何等过分,面对夏东涛唇边那抹冰冷的讥誚,他也必须硬著头皮把话说完。
“不会有第三批货。在第二批货出清之后,我会把整个淘宝店铺,连同所有客户资源,无偿转到您名下。”
他顿了顿,拋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诱惑力的筹码,“並且,在您接手店铺后的半年內,每月我会额外提供五份全新的原创设计。我保证,每一款都独一无二,全网绝无分號。”
这番话说完,半个多月来积压在杨意肩头的重负仿佛骤然被抽空,浑身一轻。
妈的,成则成矣,不成拉倒!大不了退回原点,做个快乐的“破烂王”,不仅在云州收,去了并州接著收!广阔天地,难道还捡不到一口饭吃?
生意人的修养让夏东涛压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嘲弄。
同时,一种更深层的、源於无数次商业抉择中锤炼出的本能,驱使著他不受控制地去咀嚼杨意话里的每一个字。
他总觉得这番话背后隱藏著某种他一时未能参透的机锋。
指尖有节奏地敲击著摺叠椅的金属扶手,发出轻微的“噠、噠”声。
预想中的逐客令並未到来,夏东涛的沉默像一块无形的界碑,將三个年轻人的躁动、焦虑与期待,都牢牢地按在了原地。
周遭市场的鼎沸人声,仿佛被隔绝在这片小小的真空地带之外。
江东直愣愣地盯著小方桌磨损的桌角,无可奈何之余,只能安慰自己:就当是来深城旅游了一趟。
懵懂回过神来的夏知晴,衝著杨意皱了皱精巧的鼻子,眼神里没有责怪,反而带著点“你可真敢说”的嗔怪,甚至偷偷挤了挤眼睛,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深城下午三点一十六分,阳光透过高窗,化作无数光柱。光影中,无数细微的尘埃如繾綣的星河,静謐浮沉。仿佛有一整片月夜的清辉,穿过无垠银河,无声地流淌进来,落满他年轻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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