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判私生女苏婉儿有些拘谨的站在阳光下,月白色襦裙的下摆还沾著地牢通道里的湿泥,裙角绣著的半朵玉兰被蹭得模糊,却依旧难掩她眉眼间那点未经世事的秀气。

她双手攥著那串黄铜府库钥匙,钥匙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方才在地宫厅堂,林飞用火銃抵住刘伯温脑门的模样,像一柄淬了冰的短刀,直直扎进她本就惶恐的心里,让她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婉儿姑娘莫怕,林公子虽行事果决,却绝非嗜杀之辈。”

刘伯温上前一步,宽大的青衫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声音温和如晨雾漫过江面,伸手轻轻拍了拍苏婉儿的肩膀,目光里带著几分过来人特有的怜悯,“只是这乱世之中,人心叵测,你父亲的安排,或许並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苏婉儿的肩头颤了颤,像是被这话里的凉意惊到。她咬著下唇沉默片刻,下唇被牙齿咬出一道浅浅的红痕,才慢慢將钥匙递向林飞,声音细若蚊蚋,带著未散的哭腔:“爹……爹说这钥匙能保我性命,还说府库里藏了两箱治风寒的药材,让我要是遇到难处,就拿药材换粮食。”

说到这里,她抬眼飞快地望了林飞一眼,那双杏眼里满是试探,像受惊的小鹿在打量周遭是否安全,“你们……真的不会杀我吗?我……我什么都不会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林飞缓缓摇头,目光掠过苏婉儿泛红的眼角,转头看向身旁的刘伯温,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刘先生,真相往往锐如刀,但比起长久的谎言,短暂的刺痛更能让人清醒,此事关乎姑娘往后的生计,便劳烦先生如实相告吧。”

刘伯温轻嘆一声,那声嘆息里藏著对乱世人情的无奈。

他走到苏婉儿面前,弯腰与她平视,目光凝重却不失温和:“婉儿,你得明白,你父亲留下你,並非为了保你。

归州府库是徐寿辉旧部囤积粮草的重地,如今陈友谅弒主称帝,溃兵、乡绅乃至明玉珍的人,都在找这府库钥匙——你留在地牢,不过是他拖延时间的诱饵。

他知道旁人会为了钥匙四处找你,这样他才能带著从州府搜刮的金银,安安稳稳逃去江州,甚至更远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见苏婉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又缓了语气补充道:“但你放心,林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他既说不杀你,便绝不会伤你分毫。”

“诱饵……”

苏婉儿喃喃重复著这两个字,眼泪终於忍不住涌了上来,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怕她跟著逃难受苦,才將她藏在这相对安全的地牢,还留下钥匙当保命符,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

她攥著裙摆的手猛地收紧,上好的丝绸被扯得发响,指缝里渗出细小的血珠也浑然不觉。

可哭了片刻,她却突然擦乾眼泪,抬头看向林飞,眼神里多了几分倔强,像是一株在寒风里勉强挺直腰杆的小草:“我……我识字,会算帐目,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些。林公子若是不嫌弃,婉儿愿意留下来做些事,不想当只会吃粮的无用之人。”

林飞眼中闪过一丝讚赏,在这女子多依附男子生存的时代,苏婉儿能在得知真相后迅速调整心態,还主动提出要做事,这份韧性实属难得。

他点头道:“归州刚经歷战火,百姓流离失所,孩童们更是连书都没得读。我打算在城里办一所蒙学,不仅教男孩读书识字,也教女孩,婉儿姑娘若愿主持这女学,便是帮了归州百姓一个大忙。”这话让苏婉儿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她长这么大,只听说过大户人家的小姐请私塾先生在家授课,从未听过有女子主持学堂,还专门教女孩读书。

她愣了愣,隨即用力点头,眼眶又红了,这次却是激动的:“婉儿愿意!只是……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办学多有非议,怕是会有人说閒话,甚至来捣乱。”

“閒话由他们说,捣乱的人,我来挡。”

林飞语气篤定,转头看向刚从外面回来的张九文,“九文,你先带婉儿姑娘去城西的那处宅院,要院落宽敞,適合做女学的场地。

再从府库调些笔墨纸砚和桌椅,务必让婉儿姑娘今日就能安顿下来。”

张九文刚从街上登记户籍回来,脸上带著几分疲惫,额头上还沾著尘土,却依旧精神十足。

他手里捧著一叠用麻绳捆好的帐本,听到林飞的吩咐,立刻点头应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办!保证把宅院收拾得乾乾净净,笔墨也挑最好的拿。”

他说著,又將帐本递到林飞面前,声音里带著几分自豪,“公子,户籍登记得差不多了,归州城里原本有百姓八千三百二十六人,加上这次俘虏的溃兵和救下的流民,现在一共一万五千六百二十七人。每一户的姓名、家眷人数、籍贯都记清楚了,还画了简易的住址图。”

林飞接过帐本,指尖划过纸页——张九文的字比三年前规整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歪歪扭扭的模样,每一笔都写得认真,连流民的备註都记得详细

他翻到最后一页,见王家、张家、李家的名字旁都画著一个红圈,旁边標註著“家僕佃户均未登记”,眼底冷光一闪:“他们倒还拿自己当归州的主子,以为百姓离了他们就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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