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梁山。
凛冽冬日,渭北平原上天穹低沉,旷野一片枯寂。
寒风捲地,颳起阵阵尘土与枯草,打在脸上生疼。
远山如黛,近岭披素,肃杀之气瀰漫四野。
晋军连营依山势起伏,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曹过率领三百陈留卫,歷经月余跋涉,终於抵达梁山。
他勒住马韁,呵出一口白气,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大营。
在前方那座大营里,等著他的正是梁王司马肜。
营门处,早有数骑等候。
为首一员將领,约莫三十上下年纪,面容坚毅,肤色黝黑,眼神锐利,身上带著久经行伍的沉稳气度。
他甲冑在身,却並不鲜亮,並且还带著磨损与擦痕,显然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见曹过近前,那將领翻身下马,动作乾净利落,抱拳行礼,声音洪亮道:“末將梁王麾下牙门將李矩,奉命在此恭迎世子殿下!”
李矩!
曹过心中猛地一震,拉住韁绳的手微微一顿。
穿越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就是眼前这个人,將以微末之身在未来撑起中原脊樑,於五胡乱华中,数次光復洛阳,硬生生扛起一面几近倒塌的汉人旗帜。
这是一个几乎被滔滔歷史长河淹没,却闪耀著不屈光芒的名字。
冉閔的杀胡令激烈痛快,祖逖的中流击楫慷慨悲歌,刘琨的闻鸡起舞令人神往。
而李矩的坚持,同样值得敬佩和铭记。
歷史的洪流依旧会滚滚向前,但有些人的名字,不该被忘记。
曹过迅速下马,抢步上前,双手托住了李矩抱拳的双臂,语气带著发自內心的敬重:“李將军不必多礼,有劳久候。”
他的目光落在李矩身上,带著毫不掩饰的激动:“早闻將军之名,今日得见,实乃曹过之幸。”
李矩闻言,眼中却是闪过讶异。
他官职低微,名声不显,这位身份特殊的陈留王世子何以早闻?
並且如此热情,甚至带著几分敬意的態度,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但他素来沉稳,並未表露,只是谦逊道:“世子过誉,末將愧不敢当。梁王已在帐中等候,请世子隨末將入营。”
李矩侧身引路,步伐稳健,同时目光警惕地扫视著周围。
他倒並非做戏,而是长年处於危险环境中所形成的本能。
曹过跟在他身侧,看著他那並不宽阔,却异常挺拔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对於他而言,能亲眼见到这位几乎被歷史尘埃掩埋的英雄,並有机会与他並肩而行,或许真会不虚此行。
隨著两人继续向前,特別是曹过,自然引得营中兵卒纷纷侧目。
只是,他们的目光中除了好奇曹过的身份,更多的却是怜悯和轻蔑。
因为在他们眼里,此时的曹过,无非是又一个前来送死的贵人罢了。
曹过一边观察著营垒布置和士卒精神面貌,一边似隨意地问道:“李將军是平阳人士?”
他那隨意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
李矩闻言,倒是真的吃惊了,他转头看向曹过,神色惊讶。
这位世子,从最开始对自己展现出莫名的热情,到此刻隨意便能说出自己的籍贯。
而自己只是一个无名人物,绝非他一个深宫世子所能知晓。
李矩忍不住道:“世子……何以知之甚详?”
曹过微微一笑,心中却暗自道,我知道的远比这些还要多。
他顿了顿,避重就轻道:“世间英才,纵暂困浅滩,亦难掩其辉,曹过虽不才,亦好留意人物。”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信息来源,又暗中捧了李矩一句。
李矩沉默片刻,眼神复杂。
“世子谬讚,矩愧不敢当,如今雍州战事艰难,氐酋凶悍,万事还需谨慎。”
李矩低声提醒了一句。
曹过自然是听出了其中的善意,他頷首道:“多谢將军提点。”
“曹过此来,非为爭功,只求在梁王麾下略尽绵力,为国紓难,日后还需將军多多指点。”
言谈间,两人已至中军大帐。
李矩停住脚步,低声道:“世子,梁王就在帐內,末將职责已毕,需回防区值守。”
他顿了顿,补充道,“若世子日后有何军务垂询,可遣人来寻末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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