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心远者,是避世?还是入世而心不滯於物?”

“老子云: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此无为,是寂然不动,还是应物无穷?”

他知道,要让这位特立独行的名士觉得不俗,那么清谈玄理,尤其是他最擅长的老易之学,是最好的桥樑。

阮修闻言,眼神確实亮了起来,他被勾起了谈兴。

曹过此言,並非附庸风雅,而是直指道家精义的核心。

阮修眼中的疏离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的探究:“世子以为,此无为当作何解?”

曹过走到石几边坐下,示意阮修也坐:

“《繫辞》有言,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此无为,非不为也,乃不妄为,不强为。”

“如天地运行,四时更替,万物化生,莫不有其理,有其序。”

“圣人法天则地,其心寂然如易之无思,其行感通如易之遂应万物。”

“非避世,乃不滯於形跡,非寂灭,乃应物而心不扰。”

曹过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落叶,又似不经意地掠过阮修:

“譬如这落叶,自生自落,是天道无为,而人观之,或悲秋,或赏景,或扫之为尘,此皆为有为之扰。

“若有人能观落叶而知秋,感时序而应人事,明其理而不强改其势,顺其道而导其利,此岂非另一种无为之功?”

“张伟之败,便在妄为,强为,逆势而行,自取祸殃,扳倒他,看似有为,实则是拨乱反正,令陈留復归於其应有之序,此即感而遂通之应,亦是一种无为。”

曹过这一番话,將《老子》的“无为”与《周易》的“感通”巧妙结合,不仅阐释了玄理,更隱隱扣住了扳倒张伟这一现实事件,赋予了其形而上的意味。

阮修眼中的疏离已彻底被专注和惊讶取代。

他本以为曹过只是个擅弄权术的俗世宗室,却不想对方对老易之学有独到的见解,而且还能贯通於世事。

这绝非寻常附庸风雅之辈所能言。

阮修难得地微微頷首:“世子此言,颇有味道。”

这个陈留王世子,似乎比他想像的有趣得多。

“感而遂通,应物无穷…妙。”

他沉吟片刻,似乎还在咀嚼曹过话中的深意。

那柄长剑带来的俗气印象,在清言玄理衝击下,已显得无足轻重了。

曹过笑道:“馆驛中恰好有刚备下的清茶,阮君远道而来,不如移步,共饮一杯?秋深露重,饮茶论道,亦是快事。”

阮修这次没有拒绝,他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恰在此时,江渔的身影出现在迴廊转角,似乎正要寻曹过。

她看到庭中对坐的曹过与阮修,微微一怔,但並未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廊下,等著曹阮二人继续谈论下去。

同时,她的唇边也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觉得好生有趣。

不过,曹过抬头还是看见了她,於是笑著邀请道:“江娘子来得正好,且来一同品茶,听听阮君的高论。”

阮修也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气质清雅的女子立於廊下,风姿绰约。

他虽不喜俗人,但江渔身上並无那种令他厌烦的俗世浊气,反而有种冰雪般的澄澈。

秋风吹过,树叶簌簌落下。

庭中石几旁,三人鼎足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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